岁杪没想到严翊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可到底是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便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王福应了声,自然是掌灯亲自送岁杪回愿合宫,到了的时候,还担心岁杪多想,弯着腰道:“老奴也觉着娘娘千金之躯,不要去到那里,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遭罪的也是娘娘。”
自然知道他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岁杪道了好,旋即又听见王福对着沉入和清荷吩咐道:“等会儿传点水,拿点艾叶给主子避避邪。”
清荷和沉儿自然道好,旋即搀扶着岁杪往里走去。
一直到了愿合宫内,岁杪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回想起方才在钟扇宫,他的后宫一个宫殿都站不满,这还是基于一些胆子小的人没敢来,若是那些人也来了,就站在会挤到宫殿外了。
且她方才一眼望去,每个人都各有姿色,有五官精致的,还有眼神有韵味的,总之,他若是挨个翻牌子,估计一年从头到尾都不重复的。
而她如今,也是那一年里不重复的其中之一,只是她可能是身份高多她们一截罢了,但到底也还是个宠妃,看方才,都是站着的,唯独一个李茵叶,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方才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清荷和沉儿在一旁弄艾叶水,艾叶的香气被开水一浇,香气四溢,可她却忽然觉得铜镜里的自己有些陌生,到底是心境不同了,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压得心口不适。
直到清荷和沉儿端着水在她的面前,蘸湿帕子给她从头到脚擦着,她方才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都太久远了,还没发生的事情便不要去想。
岁杪早早的便休息了,不似钟扇宫一直灯火通明亮到翌日的早上。
严翊已经喝了两三盅参汤,小德子瞧着又喝完了,便打算再吩咐御膳房去做,可严翊却站起身,对着还在念念叨叨的太道:“既如此,”
“那便是她对糕点里的配方敏感,而根本不是对萤火虫,”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思嫔死了,听他的语气,他一直关心的,就是她到底身上的疹子是不是萤火虫,在太医有些愕然的表情下,他又追问,“是、还是不是?”
太医点点头,“回皇上,是。”
思嫔的死因很快便出来了,她对糕点里的某样东西敏感,她一口气吃完了好几碟,而严翊觉得奇怪,一夜未眠,着人调查之下方才发现原来她身上的疹子就是吃点心吃出来的,而点心的馅儿里有蜜蜂肉。
根本不关萤火虫的事情。
而得到了这个答案后,严翊便没有继续在钟扇宫,而是交给了下面的人,处理好思嫔的丧事。
了解严翊的人便知,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王福自然是深谙这个男人的性格,景渊帝一直想知道的只是疹子到底与萤火虫有无关,而不是思嫔到底是怎么死的。
岁杪自然也听说了思嫔的死因,可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个点心,思嫔是在皇后宫中拿出去吃的,而后,皇后还送了她好几碟。不但她感到惊讶,整个后宫的人都惊讶。
可并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李茵叶只是哭着梨花带泪的跪在了承天宫的门口,夜里的风很大,她一边跪着一边小声抽泣,看上去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36章 .赐镯子 后宫
寒冬将尽, 迎面吹来的冷风里没了往日那种刺骨的寒意,苍穹上低垂着参差灰白的团团阴云,空旷的宫殿门口, 宫人们掌灯低着头不敢去看跪在地上的女人。
半晌后, 王福弓着腰从承天宫里面出来,旋即走到跪地的女人面前, 嗓音低低的道:“皇后娘娘, 皇上宣。”
王福话音刚落, 李茵叶的脸上便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承天宫主殿内,龙案旁冉起白色的一缕缕的丝烟,香味充斥在鼻尖, 让人醒神醒脑,男人单薄的眼眸微垂, 似是看着手中的奏折, 总之看上去, 漫不经心。
李茵叶一进去便跪在殿内,哭的声音低低细细的,听上去着实有些可怜, 她一手拿着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眼角,哭的声音极其委屈, “皇上, 臣妾听闻了一些谣言,臣妾委屈, 故今日特意来求皇上给臣妾做主。”
“谣言?”男人声音低低的,带着漫不经心的呵笑,“是不是谣言, 朕不清楚。”
李茵叶的心中砰砰作响,在这安静的殿内似乎格外的响亮。
她想抬起眼眸看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可是她没有这个胆子,于是只能安静的沉默着,半晌后,殿内又响起男人的声音,“思嫔已死,朕只想知道她的疹子是如何来的,便足够了。”
“其余的,便和朕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你,”严翊嘴角一扬,指尖转动着扳指,“朕有一样东西,赐给你。”
李茵叶从承天宫出来的时候,脸色都白了,好在是黑夜,没有人出来看笑话,夜黑风高,一路上前面的小太监低着头掌灯,李茵叶一路强颜欢笑的被安嬷嬷搀扶着回去。
直到进了恩玉宫的偏殿内,李茵叶才跌坐在贵妃榻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留下来。
安嬷嬷瞧这模样便立刻端了一盏茶递给她,嗓音轻轻的,“娘娘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可递给她的时候,却被李茵叶给推开了,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那般无力的摇摇头,“喝不下,拿走。”
安嬷嬷这会儿壮着胆子问了句,“娘娘究竟是怎么了,需不需要奴婢去告诉老爷?”
像是这句话的某个字眼儿戳到了李茵叶,她浑身一颤,紧紧的抓住了安嬷嬷的手不让她走,紧接着抬起眼眸,只是眼眶红的很,看上去略有些恐怖,“这段时间避一下锋芒,尽量不要和爹爹有任何的书信来往。”
安嬷嬷不解,“皇后娘娘?”
“皇上方才赏赐了我一样东西,”李茵叶酝酿了许久,方才又继续开口道:“一个镯子。”
“可这不是好事吗娘娘,”安嬷嬷宽慰道:“皇上既然肯赏赐东西给娘娘,就证明皇上并未生娘娘的气,也没和娘娘计较,娘娘何故不开心呢。”
李茵叶没有回答,而是闭着眼眸,过了许久许久后,方才轻轻的开口道:“我以前一直听说,三皇子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我原以为只是众人不喜欢他夸大了说,可没想到,我今个儿才意识到,原来,他真的心狠手辣,思嫔的死他是毫不隐藏的不在乎,而他为何给我赐玉镯子,你可知为何?”
安嬷嬷:“奴婢不知。”
李茵叶没有再说话,而是把那个将镯子从包裹严实的手帕里拿出来,旋即放在桌面上,安嬷嬷拿起来一看,并未察觉到有任何的不对劲,正欲询问的时候,便听见李茵叶失神的道:“皇上赐给我的时候,告诉我,这是从思嫔身上拿下来的,既然我与她生前那么好,好到赠她糕点,便把镯子摘下来,给我留个念想。”
安嬷嬷一听,砰的一声镯子掉在了地上,索性地板上垫了软垫子,没有摔碎,只是安嬷嬷吓得脸色都白了,“皇后娘娘,这皇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拿思嫔的手镯给你。”
“皇上的心思我猜不到,可他如今不对我罚却给我赏赐,”李茵叶沉默半晌,“说到底还是因为爹爹,而他这次估计是警告我,没有明面儿上的惩罚我,再者这次我下手的人是思嫔,症好替他除掉了一个麻烦,他才不计较,若是下次......”
李茵叶根本不敢往下想,她总觉得这个镯子就是严翊的底线警告,可尽管如此,李茵叶还是对着安嬷嬷道:“这个镯子别人不知道是思嫔的,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只管说皇上赐了东西,至于其他的,便不要再说了。”
安嬷嬷立刻应了。
翌日一早,的确是许多的嫔妃们都打着请安的幌子来这里探探口风,李茵叶身子不适,闲聊了几句,便让她们回去了,一群人东扯西扯终于还是问了那句,“昨夜里,皇上没有责怪皇后娘娘吧?”
安嬷嬷早已吩咐了下人们,听见这话便都回答道:“回各位娘娘的话,皇上没有责罚皇后娘娘,倒是赐了镯子给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