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嘴角噙了柔和的笑意,如丝如缕,弯弯绕绕:“本宫与兰才人不过今日晨起一面之缘,又是一同侍奉皇上的姐妹,何来恨之入骨一说?”
“娘娘那是宽厚待人,将别人都当做姐妹看待,却不知人心叵测,别人心里存了狠毒心思。”一旁鹤妃自顾剥了白玉盘里的金丝橘,巧笑着漫不经心道。
“没有,婢子绝对没有!”兰才人惊慌地摇摇头,满脸惊恐委屈之色。
“这是怎么说的?”月华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猜度,只佯作惊讶:“感觉如猜谜一般,都如坠云里雾里,还请几位妹妹明示。”
太后一声轻咳,不悦地出声道:“昨日在皇后寝殿中暗做手脚的人,便是她了。”
月华吃惊地扭头望一眼地上的兰才人,伸手捂住了心口,难掩惊骇之色:“我与兰才人素昧平生,哪里来的这样大的仇隙?”
“一个‘妒’字便是心尖一把刀,哪里还需要什么过节?”太后惋惜地叹一口气:“原本哀家是看这丫头机灵,难得的清纯良善,所以才做主抬了她,给她名分。谁想到她竟然这样大的胃口,连皇后的位子也敢肖想,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委实令哀家好生失望。”
兰才人面对着众人的指责,几乎已经是泣不成声,语无伦次道:“婢子怀恩感怀太后与皇上的恩德,兢兢业业,只求能伺候好皇上,其他的断然不敢胡思乱想。太后,皇上,真的不是婢子做的......那,那药粉婢子一点也不知情啊!”
“如今人脏并获,你还想狡辩?”太后恨声指点着兰才人,气怒得指尖发颤:“针工局里与你素来要好的宫人亦环都已经供认不讳,将你贿赂她的首饰金银悉数上缴,企图减轻责罚。如今又在你寝宫之中搜查出药粉,你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兰才人大抵是觉得百口莫辩,有些心灰意冷,不再四处央求和辩解,瑟缩着双肩,只顾低头捂着脸嘤嘤哭泣,有些失神:“那些首饰是怀恩以前送给亦环的,她说家中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家境拮据。所以平日里多有帮衬,她,她怎么可以这样诬赖我?”
月华此时,也便将此事揣摩了个八九不离十。今日太皇太后命太后严查下毒之事,定然首先是要盘问针工局的,自然也就在负责绣百子被的几个宫人中间盘查,然后便发现了蛛丝马迹,再然后,有人经不得审问,也就一五一十地供认出了兰才人。再然后,自然是命人前去兰才人的寝殿中搜查,自然而然地,也就搜出了“脏物”。
只是,个中猫腻,可就没有这样简单了。
她垂下眸子,暗中思忖。这兰才人的位份与自己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她加害自己,对于她而言,委实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更何况,有谁这样蠢笨,动了手脚之后,还留下祸患,给自己招惹罪过?
这兰才人怕只是个替罪羊而已吧?
今日晨起,太皇太后是将矛头直指泠贵妃的。自己中毒,她便那样巧合地”晕厥“,将太医叫到自己的椒坊宫里,这事明摆的让人疑心。太后自然不会甘心让她背了这黑锅,招惹皇上厌弃。再加上要到太皇太后跟前交差,肯定是要寻人顶罪的。
这替罪羊的学问也大,有加害自己心思的,八、九成是宫中妃嫔。鹤妃与雅嫔,太后好不容易拉扯到这个位置上,家族势力在朝中也举足轻重,太后肯定舍不得。即便是要”舍车保帅“,这车也铁定是无关紧要的棋子。
那么就只有兰才人与君婕妤。君婕妤是皇上册封的人,又是心尖宠,若是动了,皇上要过问,而唯独有兰才人,既是太后提拔的人,可堵太皇太后的嘴,又无足轻重。所以,这兰才人,今日,那是再申辩也没有用了。
不过只是弹指之间,月华已经将其间形势看了一个透澈,她看那兰才人哭得伤心欲绝,几乎是肝肠寸断,心里也生怜悯。不过,自己又不能冒失插嘴求情,坏了太后的好事。
她抬眼看陌孤寒,冷眼看这一场闹剧,一直沉默不语,无动于衷,好似事不关己,只是戏台下的看客而已。
月华突然就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若是论感情,兰才人伺候了陌孤寒许多年,无论陌孤寒喜欢与否,都是曾经枕边相伴的人,他就能眼看着兰怀恩被冤枉,受委屈,甚至于性命不保,而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只是在鄙睨一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蝼蚁。
就像那日,她跪在大街上,陌孤寒高坐在马车之上,那样不屑一顾地扬长而去,独留下灾难和唾弃给自己。
“皇后,如今真相已明,是生是死,该如何处置,也就是你一句话了。”
太后笑得那样风轻云淡,恰如佛祖那悲天悯人的拈花一笑,恰如其份地刚刚好,只是话语里的凉薄之意,命地上的兰才人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