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喧嚣,只是少了适才的欢声笑语,没有了人影,这灯火也冷寂起来。
水榭里,远远地有宫人在顺着流水偷放莲花灯。星星点点的灯盏飘飘摇摇地向着宫外流去。
今天不是放莲灯的日子,在民间,十六鬼灯,人们才会在溪畔,河边,放莲花灯,寄托对死去亲人的哀思。
宫里自然是禁了这样的规矩,但是容忍她们在上元节这一日放灯,叫做“祈福灯”,可以满载宫人们对自己姻缘的渴望,一直曲曲折折地飘摇出去。
月华吩咐香沉:“帮本宫去讨一盏莲花灯吧?”
香沉一愣:“娘娘也要放祈福灯么?”
月华点点头,却是幽幽地道:“想给君淑媛和君迟放一盏灯,希望他们能够早日忘记这一世的苦楚与冤屈,转世为人。”
香沉依言上前,不敢惊动了那些兴致正高的宫女们,只用了自己的名义,讨了一盏莲花灯,然后拿回来递给月华。
月华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莲灯点燃,轻轻地放下去,伫立在水畔,眼巴巴地盼着那莲灯半路之上便熄了。
心中一慰,觉得那是君晚转世为人了。
慈安宫后殿里,各个妃嫔勾心斗角,此时的慈安宫里,也一点也不太平。
太皇太后正端详着条案上供着的进财刺猬,净手上了一炷香,查看了半晌香头,方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这是皇家历代传下来的风俗,但是太皇太后只能在慈安宫里供着,不敢敬到佛堂里去。
那刺猬都是用面粉蒸成,里面裹了切得碎碎的粉条,豆干,豆腐,白菜,香油果子,捏成刺猬的形状,赤豆做眼睛,用梳子篦上几排印点,然后用剪刀挑起细细密密的刺,背上驼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元宝,上笼屉蒸熟,用朱砂点上红点,就成了上元节的供神,与面粉蒸成的麦垛一起供在供桌上,乞求来年长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她燃了香头,觉得是个大吉之兆,心情就好了许多。
林嬷嬷这时候从外面一脚踏进来,先是行色匆匆的,满脸焦急之色,进来的那一刹那,抬手摸摸鬓角,便端庄起来,不急不慌地走到太皇太后近前,冲着殿里的宫人使个颜色。
宫人立即会意,侧身退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她带起的一阵风,使得案几上的香头忽闪了一下,竟然灭了一根。
太皇太后心里一惊,赶紧上前重新点燃,却因为手有些忍不住发颤,或者檀香是受了潮气,晃了几晃都没有点燃。
她努力地稳住心神,左手攀住右手的手腕,勉强稳当了,将红烛火苗凑近去,香头重新燃起来。
“寿喜,将适才那两个丫头全都送去麻婆子那里好生学学规矩。”太皇太后沉着脸,乌云密布,满是怒气。
已经退至殿门口的两个宫人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过错,哀哀央求。
“太皇太后不必忧心,这烧香礼佛,香灭代表着神明降临,这是咱长安有神明庇佑之兆。”
太皇太后紧盯着香头,莫测高深地摇摇头:“你不懂。”
林嬷嬷不敢再多嘴。
“说吧,出了什么事情?希望能应验了,化解一灾。”
林嬷嬷半探过身子,压低声音,附在太皇太后耳边说了一句话。
太皇太后怫然色变:“什么?被绑架?”
林嬷嬷点点头:“是的,咱在侯府的人刚刚传进来的话,老奴片刻也不敢耽搁。”
“是谁这样大的胆量?”
林嬷嬷搀扶着太皇太后重新在榻上坐好,方才摇摇头:“那些歹人已经逃了,压根无迹可寻。”
“简直是笑话,堂堂侯府家的千金竟然也会被歹人绑架?那些常作案的亡命之徒难道就没个最起码的眼力劲儿?怕是有什么猫腻吧?”
“听说今夜原本凌烟姑娘是跟其他几房里的姑娘们一起赏灯的,谁料想中间起了口角。凌烟姑娘心高气傲,就不屑于同其他姑娘一起,自己就落了单,给了歹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