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会冒险的事情朕都不会允许。”
月华自绒毯之上站起身来,脱下仅剩的一只鞋子,扬手便自铜雀台上丢了出去。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回音,想是四周树木郁郁葱葱,不一定挂在了什么枝桠上。
她转过身,齐腰的长发一荡:“皇上,这两只鞋子原本就是一对儿,一只丢了,另外一只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妾身与皇上如今就好比是这两只鞋子,您舍不得妾身冒险,妾身又怎么舍得您处于这种狼虎环绕之地,夜夜焦虑?更何况,常至义原本就是月华的杀父仇人,不共戴天,杀了他为父报仇是月华义不容辞的责任。
只要我们好生谋划,妾身相信皇上一定能保护妾身全身而退。”
夜风轻漾,月华娉娉婷婷地赤足站立在金雀台边,及腰的长发和裙裾被夜风扬起,身后就是那轮皎洁的当空皓月,淡淡的月华沐浴在她身上,朦胧而圣洁,好似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纤足踏着柔软洁白的祥云,回到那琼楼玉宇的广寒宫。
陌孤寒心中的恐慌更甚,坚定地摇头:“你是朕的女人,保护你是朕的责任,朕绝对不会让你以身涉险。更何况,宫中还有太皇太后,耳目遍地,万一走漏了一点风声,她一怒之下不知会做出怎样对你不利的事情。当初朕为了保护你,将你送出宫外,你我忍受了那么多的锥心之痛。如今,朕一样可以忍辱负重。”
“可是皇上,如今您的心思败露,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月华淡然一笑,眸中光华流转,愈加璀璨:“更何况,月华自认在后宫里有自保的本事。月华心意已决,还请皇上成全月华的一片赤诚之心。”
陌孤寒犹豫片刻,也相跟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圈住她的腰,低声呢喃道:“地上凉。”
月华就势转身勾住了陌孤寒的脖子,将脸偎在她的胸前:“皇上,你怎么都不问问妾身,是如何知道太皇太后的事情的?”
陌孤寒摇头:“以前朕说不喜欢你勾心斗角,如今才发现对你多么不公平,朕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凭什么这样要求你?无论你做了什么,对朕隐瞒了什么,那都是因为朕不够强大。
总有一天,朕会把你宠成心底希望的样子,你不用这样殚精竭虑,只消做你简简单单的皇后。整座紫禁城都是你的。到时候......你的也是朕的。”
月华踮起足尖,主动蜻蜓点水一般在陌孤寒坚毅的下巴上啄了一口。陌孤寒食髓知味,重新覆在了她的唇瓣之上,辗转反侧。
“孤寒。”
月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娇语,温软绵甜。
陌孤寒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这里风凉,我们回去......”
夜里,常凌烟回到自己的烟霞殿,听闻陌孤寒抛下一众妃子,与月华登上金雀台赏月饮酒,就动了肝火。再思及泠妃挑拨讥讽的那些话,还有太皇太后咄咄逼人的质问,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觉得陌孤寒自从自己怀孕以后,就极少踏足自己的烟霞殿,除了几次赏赐,简直就是不闻不问。
她私下里询问宫里人,当初君淑媛有孕的时候,陌孤寒的确喜不自胜,经常守在她的跟前亲自伺候汤水。两厢对比,看着那些凉冰冰的赏赐,不能吃不能喝,甚至于内务府都有登记备案,自己花销还要斟酌一些。
女人有孕原本就是爱胡思乱想,如此一来,一整夜辗转反侧,焦虑难安,清晨时肚子就又有些隐隐作痛。
慌忙去请了太医前来诊脉,果真是一夜焦虑动了胎气,赶紧开了方子调理着,哪里敢怠慢?
差人禀报给陌孤寒知道,谁承想陌孤寒一句话就给无情地挡了回来:“朕也不懂医术,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她自己小肚鸡肠,容易生气,朕越惯越娇气。”
就连逢场作戏都不屑于了!
常凌烟听了回禀,当即就将手中的药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怒火三丈。
宫人又忙不迭地回禀给太皇太后知道,太皇太后正为了昨夜之事焦头烂额,心里惶然,听到禀报,也只是一声冷哼:“告诉你们主子一声,她若是保不住腹中胎儿,立即卷铺盖给哀家滚到冷宫里去。天天作妖,没完没了。”
宫人见太皇太后也是一腔怒火,忙不迭地磕头退出去,不敢隐瞒,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常凌烟知道。
常凌烟不懂,太皇太后原本那样宝贝自己腹中龙胎,缘何突然之间就这样冰冷地甩给自己一句话,也不闻不问起来?她想破脑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心里有些惶恐,她发现,自己如今除了这个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侯府里众叛亲离,侯爷,凌睿,凌曦,乃至于廉氏如今见到她,都横眉怒目,视作仇人一般。就连她有了身孕,都没有一个人进宫来看望自己。倒是褚月华昏迷的那一段时间,常乐侯和常凌曦三番两次地守在宫外,寻褚慕白和邵子卿打探消息。
究竟自己是侯府的女儿,还是她褚月华是?
自己孤注一掷,进了宫,全都是仰仗着太皇太后,若是自己失去了陌孤寒的疼宠,太皇太后再对自己不闻不问,她常凌烟得势的时候没人巴结,进了冷宫更没有人理会!
这一切,全都是褚月华所赐,若非她回宫,今日,陌孤寒还只是她一个人的!她常凌烟日子不好过,就绝对不会让她褚月华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