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的寝殿外,魏嬷嬷双膝跪地,低垂着头,手里挽着一个花布包袱。
宫婢们轻手轻脚地来来往往,皆视而不见。
仇子衿兴高采烈地一脚迈进来,见到魏嬷嬷就猛然垮下脸来,不屑地轻嗤一声。
长安初定,陌孤寒担心常家狗急跳墙,会对月华使出行刺等卑劣手段,所以让子衿这几日经常来宫里陪着她。
子衿冷着脸慢慢走过去,看一眼地上的魏嬷嬷,轻哼一声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奢望着皇后娘娘原谅你么?”
魏嬷嬷摇摇头:“老奴自知对不起娘娘,万死难辞其咎,更没有颜面留在娘娘跟前伺候。老奴是来求娘娘,答应老奴到慈安宫里,伺候太皇太后。”
子衿气急反笑:“伺候太皇太后?我没有听错吧?”
魏嬷嬷面无表情,僵硬地点点头:“没有。”
“你竟然要去伺候那个老妖婆,果真是忠心耿耿啊?以前你巴结也就罢了,如今太皇太后落难,你竟然还主动请缨,前往慈安宫,你真是一条好狗!皇后娘娘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还心心念念地把你敬为长者,即便是你犯下滔天的罪过也舍不得砍了你的头!”
子衿向来口快心直,嫉恶如仇,闻听魏嬷嬷以前做过许多对不起月华的事情,自然讥讽起来毫不留情。
魏嬷嬷依旧面无表情,任由子衿挖苦,也不还嘴,更无颜解释。
子衿弯下腰,鄙夷地看着她:“你是褚夫人跟前的老人儿,又是从侯府里陪嫁去的将军府,那么你可知道,褚夫人是被谁害死的?”
魏嬷嬷这才抬起头,看了子衿一眼,缓缓道:“我家夫人是自尽跟随褚将军而去的。”
子衿讥讽一笑:“自尽不假,但是其中却另有情由。褚将军乃是太皇太后伙同常至义阴谋害死的,想必你应该猜得到,褚夫人是觉察真相以后,又被常家胁迫,两厢为难,所以迫不得已才自尽的!
太皇太后害死了褚将军,褚夫人,常至义为了杀人灭口又差点害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与太皇太后可谓不共戴天。你以前不知情由,被蒙在鼓里,助纣为虐也就罢了,你如今难道还要去投奔仇人吗?”
魏嬷嬷闻听真相之后脸上并无惊愕之色,依旧低垂着眼皮,毫无波澜。
“皇后娘娘大义大仁,至今仍旧没有寻你罪过,你竟然还这样不知趣,自请前去慈安宫?”
魏嬷嬷不过略一思忖,仍旧斩钉截铁地点点头:“老奴确定,老奴愿意到慈安宫伺候太皇太后。”
“你!”子衿愤愤地一甩手:“果真是奴颜卑膝的狗奴才!”
魏嬷嬷一个头重重地磕下去:“烦请子衿姑娘代为回禀。”
子衿恨恨地盯了她半晌,恨不能剜下一块肉来。见她仍旧满脸坚决,终究一甩衣袖,进了寝殿。
不过片刻功夫,重新气势汹汹地出来,像轰赶苍蝇一般,不耐烦地道:“去吧,去吧,皇后娘娘说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只要不留在跟前就好。”
魏嬷嬷苦笑一声,向着寝殿的方向重重地磕下三个头,额前已有斑驳血迹:“老奴拜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鸿福千秋。”
子衿又是一声冷哼:“别假惺惺的了,找你真正的主子去吧!别在这里装腔作势地恶心我们!”
魏嬷嬷挣扎着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子,抿抿鬓边散乱的头发,慢慢地向着慈安宫的方向走去。
子衿鄙夷地望着她逐渐佝偻的背影,狠狠地唾了一口:“真想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还要留着她一条性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不就了结了?”
荣祥正好自前面过来,将子衿的话听在耳里:“子衿姑娘快意恩仇,觉得这种背信弃义的奴才就应该一命抵一命是不是?”
子衿扭过脸来,自然识得荣祥,丝毫也不避讳:“像她这种人,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主子,怕是也死了千百次了。”
荣祥点点头:“皇后娘娘向来不是做事犹豫不决的人,可是重情重义,这次魏嬷嬷的确是难住了她。她兴许是害怕自己一时气怒,将来懊悔,所以需要时间冷静之后再做决定。”
子衿轻哼一声:“我一见到她,这心里就‘噌噌’冒火,按捺不住想上去踹一脚解气。她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荣祥不敢过多置酌,向着里面探头探脑:“娘娘歇着呢?”
子衿摇摇头:“没有,好生生的被她坏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