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双目灼灼地盯着玉书,正色道:“你的病情很严重,拖延不得。”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使得玉书一怔,被吓住了,放弃了挣扎:“怎样严重?不过就是每次癸水不太准时,量有些少而已。”
这些羞人的话低声嗫嚅出口,周远的身子向着她更加靠近一点,低着头,几乎呼吸可闻,一张口灼人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你这乃是肝郁型经行不畅,每次月事来的时候,伴胸胁、双乳、少腹胀痛,嗳气食少,长此耽搁下去,以后不能怀孕的。”
周远的话虽然羞人,而且赤、裸裸地毫不遮掩,听起来甚至有些下流,但是一句“不孕”却是吓到了玉书。若是不能生养子嗣,乃是七出之条,以后自己嫁人,会被夫家以此为由休回的。这的确是攸关自己一生幸福的大事。
因此她强忍着羞涩,低声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周远极深情地盯着玉书,郑重其事道:“此症对于在下而言,并非难事。你服药不便,在下可以将药制成膏丸,偷偷地给你送过来,你只消温水送服就可以。相信调理一段时间,定然可以药到病除。”
玉书满心感激:“真的吗?”
周远握着她的手愈加紧了一些:“在下倾慕玉书姑娘已久,如何忍心不管不顾?此事就包在在下身上。”
这话有些逾距,宫里太医和宫女是不得私相授受的。但是周远自持如今乃是太医院院判,多少姑娘如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就盼着能够攀扯上他,做个现成的官家夫人。
被恭维得飘飘然的周远忘乎所以,极是大胆,言谈肆无忌惮,毫不遮掩。
玉书却是个遵规守矩的姑娘,又得月华悉心调、教,沾了聪慧伶俐劲儿。他若是按捺下性子,文火慢煮也就罢了,偏生一上来就这样孟浪,玉书闻言微有恼意:“周大人有些唐突了。”
周远丝毫不以为意,咧嘴一笑:“在下只是一心为了玉书姑娘好而已,别无他意。待在下为玉书姑娘详细检查过后,回去就可以开方子治药丸了。”
玉书冷冷一笑:“还要怎样检查?据我所知,这宫里御医可全都练就一手好本事,给主子们看病都不需望闻问切,悬丝诊脉即可。”
“你这不是伤寒骤疾,显于言表,那样根本就无法发现真正病灶所在。”周远说着话便伸出手去,抚摸玉书小腹:“你每次癸水来的时候,是不是小腹胀痛?”
他这一行为彻底惹恼了玉书,愤愤地一甩手:“周大人请自重!”
周远没有想到玉书竟然反应这样激烈,被她一把甩了开:“玉书姑娘这是讳疾忌医。”
玉书泼辣,若非忌惮着周远的身份,怕是早就一个耳光直接上去了。
“难道周大人给宫里主子们看诊也是这样动手动脚么?待我去皇后娘娘那里问问,可有这样道理?”
言罢不待周远辩解,一声冷哼,扭身愤愤地走了。
周远这一套屡试不爽的方法在玉书这里竟然碰了壁,他有些不甘,但是也不敢造次。
原本是想着,跟玉书攀上关系,那样在皇后面前走动也方便一些,谁想到她竟然这般刚烈。自己若是得寸进尺,不管不顾,她在皇后跟前说几句自己的坏话,可就弄巧成拙,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并不害怕玉书在皇后跟前为此而说三道四,这是他的经验。姑娘家吗,总是要顾忌自己的清白名声的,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不会指责男人,反而会挑剔出女孩子家的毛病来,说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为什么不对别人动手动脚,反而唯独相中了你,不就是生得妖艳,打扮得妖气,诸如此类。
世风如此,人言可畏,所以他沾了别的宫人的便宜,那些人大多都是忍气吞声,从来不敢张扬,令他愈加地肆无忌惮。
他摸摸鼻子,没趣地撇撇嘴,讪讪地转身,径直回了太医院 ,在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陆袭。
陆袭应该是在这里等了他有一会儿了,将身子掩藏在树后,见到他就立即走了出来,叫住了他,
“周大哥!”
声音娇娇糯糯,隐含着万千委屈,听得周远身子一震,顿下脚步。待到看清是她,脸色就立即沉了下来。
自从太皇太后殡天以后,原本慈安宫里的宫人就被打发了去做粗使活计。陆袭被分到了浣衣局,又因为当初是在慈安宫里得意的丫头,如今落魄,处处受人排挤,差事也挺辛苦。
现在天气日渐冷寒,她原本白净的手天天泡在冷水里,早就裂开了一道道口子,被污水一激,就痛得只打颤。就连以前涂脂抹粉滋润起来的脸蛋儿,如今也粗糙得就像麻布口袋。
倒是还不如原先被困在慈安宫里清闲。
她三番四次地来寻周远,请他帮忙,希望能在月华面前说句好话,或者是跟宫里相熟的主事太监招呼一声,也好关照自己,安排一些清闲的活计。
周远为此极是反感,尤其是看到她如今一身的寒酸与土气,心底生厌,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毕竟,如今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陆袭这里,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指望的。若是跟她一直纠缠下去,岂不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你怎么又来了?”
周远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没个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