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裴苏苏问。
“此处不便交谈,还请仙尊与我换个地方。”
裴苏苏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去了别处。
“王,步仇大尊他们已经等在外面了,您还没下定决心吗?”弓玉扇动翅膀进屋,忧虑问道。
裴苏苏眸光微动,视线从容祁身上移开,转到窗外。
木窗外天光昏黄,橙红晚霞挂满天空,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究竟要如何处置容祁,她今晚就必须给出一个答复。
“再给我一些时间。”
正说着话,裴苏苏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怔了一瞬,然后就闭上眼睛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眼睫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睫影。
弓玉心生疑惑,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很稳定,应当并无大碍,暂时放下心,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裴苏苏此时正用神识控制自己的傀儡,与宁阳焱交谈。
“仙尊,百年前发生过一件事,您可能一直都不知晓。”
“何事?”
“当年,虚渺剑仙道侣获得妖神传承一事,几乎传遍了整个修真界。人人都为这个消息而疯狂,许多人都在找寻剑仙和仙尊您的下落。”
裴苏苏瞳孔收缩,心中猛地一跳。
当初,她刚获得妖王传承,因为血脉低微无法炼化那么强大的力量,所以很多时候都处在沉睡当中,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她获得传承,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还被夸张地传成了妖神传承?
“有人想抢夺您的妖丹,但因为没在虚渺剑仙手中讨到便宜,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阴毒的法子,故意把消息散播出去。那段时日,剑仙被几乎所有正道修士追杀,无处可去。”
所谓的正道,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做派又能比魔修好上多少?
“就连苍羽剑派的许多同门,也抵挡不住诱惑,开始对剑仙下手。所以后来,苍羽剑派的掌门才会因为觉得愧对剑仙,而选择解散门派。
“那时,剑仙一边要面对众人追杀,一边要为仙尊寻找改善血脉的灵物,受了不少伤,却一直不肯将仙尊交出去。”
听到这段过往,裴苏苏心中涌上一阵钝痛,仿佛有人拿着柄刀子,一下一下割她的肉。
怪不得那段时日,她短暂的清醒时间里,总觉得闻人缙看上去很疲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可她担忧问他的时候,闻人缙只会温柔地揉揉她的耳朵,让她不要多想。
而她自己精力不济,实在无暇顾及太多,又太过相信他的实力,从未想过他那段时日过得那么艰难。
“剑仙失踪前,人族修仙界曾流传过一个说法,说是龙族被灭于望天崖,而且每个龙族肉-身死后,会在原地幻化出龙骨花,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血脉之力。这个说法不知来源,却广为流传,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在那之后不久,虚渺剑仙就彻底失踪了,有魔修说曾在死梦河对岸看到过他的踪迹,而且他本人已入魔多时。所以我想,如果仙尊这百年来还未找到剑仙,或许望天崖会有线索。只是望天崖的入口无人知晓,怕是不好找寻。”
弓玉正等着裴苏苏回过神,结果视线不小心瞥过去,却看到她眼角流下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无声滚落。
“王上?王上?”弓玉立刻惊坐起身。
怕打扰到裴苏苏,他喊了两声就不敢再喊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宁阳焱说的这段过往,在当年的修真界,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在虚渺剑仙入魔失踪,他的道侣也不见下落之后,正道修士总算从疯狂的贪婪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下作。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在许多身居高位之人刻意的遮掩下,这个秘密渐渐被藏到暗处,尘封至今。除了各大门派掌权人以外,鲜少有人知道。
而裴苏苏后来被弓玉带回妖族,妖族又与人族向来互不干涉,少有交集,更不可能会知道这段过往。
“对了,仙尊,还有一件事,我门下弟子曾在神陨之地,捡到过一本神籍,上面提到了断元竹……”
听完宁阳焱说的这些消息,坐在他对面的裴苏苏垂着眼,陷入沉思。
“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仙尊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日再见,必有重谢。”说完,宁阳焱对面的裴苏苏就再一次失去灵气,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傀儡,过了几息,又变成一粒青豆,静静躺在地上。
而弓玉这边,裴苏苏神识归位,睁开眼眸,桃花眼中充斥着红血丝和泪水。
弓玉连忙迎上去,担忧问道:“王上,发生了何事?”
裴苏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失神地怔在原地,冰凉泪水依然淌个不停,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怎么止都止不住。
过了很久,裴苏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望向弓玉,“两年前,容祁第一次出现在修仙界,是在何处?”
弓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好像是死梦河边。再往前的消息就查不到了,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一样。”
“果然如此。”裴苏苏喃喃道。
她涩然一笑,痛苦地闭上眼。
过去这百年里,其实她一直都处在无尽的悔恨自责当中。
恨自己太过顽劣任性,误闯入那个危险的秘境。
秘境的主人便是上一任凤凰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