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在听到吴二小姐直爽的告诉王晞她们家的房子也不太够,这个看戏的地方平时是演武场,家里有事的时候,就会搭成戏台子之后,她定了定心绪,问起了陆玲:“太夫人今天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放心你吗?”
按理,太夫人是长辈,又是孀居,来给清平侯府七太太拜寿的话,有失长幼次序。
陆玲被娇养着长大,也是个事无不可对人说的性子,闻言笑道:“我家只有我一个,我要是出了门,我祖母在家里连个陪着说话的人都没有。清平侯府家里每次请客,都会单独下帖子给我祖母,请我祖母来家里做客,和太夫人说说话。”
难怪!
常珂恍然。
陆玲却已毫无城府地继续道:“还好太夫人给我祖母下了帖子。淑妃娘娘不知道何事得罪了皇上,昨天晚上被皇上训斥了不说,三皇子和五皇子也都被禁了足,富阳公主哭得稀里哗啦,不敢去求长公主,让贴身的嬷嬷来求我祖母去长公主府给淑妃娘娘说项。”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还道:“淑妃娘娘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都是轮到需要的时候才烧香。富阳也学了她这毛病。她求我祖母就求呗,她是年纪轻轻,我祖母总不能看着她担惊受怕的,可麻烦就麻烦在她还让送了一车的厚礼过来了。你们说,我祖母要是接了,成了什么了?
“只好给她退回去了,还要避出来。”
陆玲语带不满,却让吴二小姐几个惊出一身的冷汗。
吴二小姐是觉得陆玲太没有戒备心了,王晞几个则是担心自己听了这样的话会不会被牵连。
“这滑稽戏可是你抱着七婶婶的胳膊求来的,”吴二小姐生怕陆玲继续说下去,忙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可别说你又没兴趣了?不然就算是七婶婶要维护你,我也要去祖母那里告你一状。”
陆玲朝着吴二小姐做了个鬼脸,乖乖随吴二小姐往观戏的花廊去。
王晞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吴二小姐,笑道:“只有我们几个就开锣?“
唱一场戏可不便宜,不管是谁家,这样都是大手笔了。
王晞看不出她们几个有哪里值得清平侯府这样的看重的。
“当然!”吴二小姐笑着,道,“这可是我七婶婶专门为阿玲请的,就盼着她能安安生生地在我们家玩一天了,别一来就吵着无聊要回去。”
陆玲脸色腾地红了起来,赧然地道:“那,那不是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吗?我长大了什么时候乱跑了?”
吴小姐只是抿着嘴笑。
陆玲不好意思地乱拉人,拽着的是常珂也无所谓地往花廊跑去。倒是常珂,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个趔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一面随她跑着一面道:“你拉错人了!”
“常四姐跟我玩。”她脸红红的,和常珂撒着娇。
常珂最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们,哪里抵抗得住,只能摇着头和她率先去了花廊。
吴二小姐和王晞直笑不说,吴二小姐还怕王晞误会,悄声向她解释:“这次我们府里都很感激江川伯,要不是他帮着我们家在皇上面前周旋,今年军饷怕是没那么容易拨下来。所以我们家里的人都比较照顾阿玲。”
王晞听了直皱眉。
军饷是个国家的根本,但层层发下来,肯定会有人会打主意,甚至是挪用一部分,但从皇上这里就开始推迟拖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种事她本不应该打听,可她和吴二小姐一见如故不说,吴二小姐对她也很坦诚,她要是还藏着掖着,就没有把吴二小姐当朋友了。她忙道:“怎么会这样?你们家的军饷是常这样?还是偶然会这样?”
吴二小姐显然也对这件事非常的狐疑,道:“从前虽也有推迟,但都多是出在兵部或是户部,皇上这里,还是第一次。”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王晞心里更急了。
通常上位者这么做,要不就是下属令他不快,要给他一点教训;要不就是故意刁难,想要换将。
清平侯府镇守西北这么多年了,朝中又没有听说出过什么绝世名将,皇上万一真的对清平侯府不满,既是清平侯府的灾难,也是百姓的灾难。
吴二小姐见了心中一暖,觉得她没有看错王晞这个朋友,说话也就更直率了,道:“皇上觉得闽南的战事更重要,想让我们家自己凑集一部分军饷,挪一半军饷给天津卫那边的船坞。我祖父觉得也行,可又怕皇上觉得我们家拥兵自重,难免犹豫,还好江川伯出面,给我们家解了围。”
王晞骇然。
皇帝不是把天津卫船坞的钱私下挪给了七皇子生母宁嫔的娘家人吗?
难道这件事清平侯府和江川伯都不知道?
王晞紧紧地抿着嘴,好像这样,就能帮陈珞保守秘密一样。
吴二小姐却误以为她这是在为清平侯府抱不平,轻声安慰她道:“这种事我们家也不是一次两次遇到了,能不伤筋动骨的解决就好,其他的,徐徐图之吧!”
王晞心里乱糟糟。
难道这些皇帝就不能都有个轻重缓急?军国大事,不是最重要的吗?
还有,皇上到底是因为要给宁嫔娘家凑私房银子打清平侯府军饷的主意呢?还是真的看清平侯府不顺眼了,要清算他们呢?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给王晞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滑稽戏?
王晞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来应酬身边的来宾,在吴二小姐有意相帮之下,不仅认识了几位长辈在兵部任职的小姐,还见到了施家的靠山,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俞钟义家的女眷。
特别是俞钟义的一个孙女,和她相谈甚欢,大家还约了过几天去江川伯府赏花,也算是她来清平侯府的收获。
至于今天的寿星吴家七太太,王晞也见到了。
她是个瘦高瘦高的女子,身材极其细条却不是那弱柳扶风的楚楚动人,而是如松如柏般的挺拔清俊,皮肤更是女子间少有的蜜色,柳眉杏眼,笑起来豪爽而又明快,有着女子的妩媚,又有着男子的英姿。站在那么多或明艳或清丽的贵女间,却犹如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不会忘记,再也难以挪开。
王晞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呼:“她是哪家的女儿?”
在她的印象中,女孩子好不好,很大程度取决于是什么样的家庭教养出来的。
吴二小姐已经对这样的惊呼和赞叹看得太多,不以为然,很是淡然地笑道:“七婶婶的父亲是西宁卫都指挥使,她是家中独女,自幼被当成男孩子养大,骑马射箭、行军布阵比我七叔还厉害。交际应酬、人情客往比我母亲还玲珑。我七叔花了很多的心思才把我七婶婶娶回来的,对我七婶婶视若珍宝。”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几声,这才道:“我七叔从此成了西北有名的趴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