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行检进去以后,朱红的大门就此紧闭起来。徐子真手里拿着半块蝴蝶玉佩,难过地望着夕阳下越发沉暗的宫门。
“这可是奚卿母亲的遗物啊。”
裴翳:“徐卿别急。”
“不会有事,回得来。”
徐子真抹了抹发红的眼眶:“你倒是笃定。”
裴翳垂眸:“大夏天子有德,忠良良将有能者受用可发挥长才建功立业,明君绝对没有弃用诛杀正直良臣的道理。”
徐子真:“可又不是天子传召奚卿,是岚王传召!”
裴翳:“岚王同样不会滥杀无辜。”
徐子真:“裴公子可不要把庄青瞿想得太好!”
裴翳:“徐卿才是不要把人想得太坏,这都四个月了,日日谣传岚王反,说是已做好龙袍玉带、盔甲武器,说得有鼻子有眼。”
“结果呢?你们陛下自己也说了岚王不会反。”
徐子真:“陛下他许是受了岚王蒙蔽!”
裴翳眸子深灰,看向徐子真。
“你与奚卿,既都认定当朝锦裕帝乃是值得你二人以性命回护的圣明天子,试问圣明天子又哪有如此容易受人蒙蔽?”
“……”
“皇帝不会被骗,岚王亦不会反。你们成日里总说岚王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可我却看他屡次扬言要杀荀长、要杀师律,终也是仅贬斥边关。并非全不讲理。”
徐子真:“裴公子你今日是怎么了,倒替那庄青瞿说起话来?”
裴翳:“有感而发罢了。”
他垂眸,灰色眸子望向天边逐渐暗淡的晚霞。
“听闻故国瀛洲,又有战乱。”
“裴翳这些年……越是在大夏久了,越是觉得你们中原许多人在与我瀛洲见到的很是不同。”
“在大夏,奚卿也好,岚王也罢。天子也好,寻常百姓也罢。”
“人人心中似是皆执守一些道理,与外族不同。我亦说不清,只知在大夏无论天子还是岚王都不至构陷迫害忠良。”
徐子真:你一个瀛洲人,倒是比谁都懂大夏了!
可裴翳这人看事几乎次次都准。徐子真自也希望他这次同样能准,奚卿此番能平安归来。
晚上,天边下起小雪。
两人于宫门寒风中静静等了两个时辰。
徐子真中间匆匆跑去西市,不久又回来了,买了两只烤红薯,两个人就在宫门口吃烤红薯。
吃完之际,趁着夜幕,宫门旁边角门开了出来一个身着官服身形修长之人。
徐子真:“啊啊啊啊!奚卿!”
“太好了太好了,没事就好!”
奚行检有些摇摇晃晃。
徐子真:“这!奚卿你不是被岚王打板子了吧?”
奚行检摇头:“没。”
徐子真:“那为何如此失魂落魄?”他忍不住去扶,奚卿此刻很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宛如夜游无常。
奚行检:“今日岚王传召,陛下也在。”
徐子真:“什么?”
“在楚微宫,两人一同留我吃了顿饭。席间陛下他……嗑瓜子、喝梅茶、给岚王夹菜。言笑晏晏、高谈阔论。”
“……”
徐子真摸了摸奚行检的额头。
奚行检:“我也希望我是疯了傻了是烧糊涂了!若非连着两次见着陛下,陛下皆神智清醒并无丝毫被迫之色,我也不信陛下竟有心情与那逆臣贼子同坐茶榻还状甚亲密!”
……
大理寺卿奚行检这几天,各种大起大落。
人已经佛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两眼一闭往宫里走就是了。谁知道,在宫里的所见所闻……
唉。
奚行检自幼为人正直,乱七八糟的话本很少看,但身为大理寺卿各种民间案子见多了,其中也不少匪夷所思的精彩。
他自认为,也算开过眼。
直到今日宫中,又让他开了次眼!!!
黄昏楚微宫一桌好酒好菜。三人对坐,奚行检是论如何也挤不出赔笑来,一侧岚王亦是深深黑着脸、很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