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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2 / 2)

自古以来,凡是入嗣的皇子,无不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被废掉皇子的身份。

传位养子比传位亲子来的更加不易,百善孝为先,如若新皇帝不孝顺养父母,那是要遭到天下百姓与群臣的唾骂与谴责的,更有甚者,会被赶下皇位。

再不然,若是当了皇帝,便忘了亲生父母的生育之德,又会被指责为忘本。

所以,进退两难的都是皇帝,世人都只看到了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无限荣耀,却不知当皇帝的艰辛。

秦落淡淡一笑,边走,边语重心长的道:“帝王之路岂会是这般好走的,这不过只是一点小小考验而已,真正难的还在后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皇帝虽非吾亲生,却是吾一手带大的孩子,平时也确实对他严苛,但吾与普天之下的父母一样,望子成龙,吾希望他能成为一代明君。

可又怕啊,干预太多,害怕溺爱,使他成为一个庸碌之主,所以只能放手一搏,他日后究竟是成为依靠生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大树遮风挡雨的雏鸟,还是翱翔于青天白云之上勇略相宜的雄鹰,谁也不知道,前路漫漫不可知,后路亦不能回首,半点不由人。”说罢,回头看了她一眼,问:“萧瑟,你觉得呢?”

萧瑟心中敬佩,由衷地作了一揖,道:“圣后所言极是。”

到得御花园,那位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天子远远地便看见她,连着起身,携着众臣出了亭子相迎。

“儿子恭叩孃孃圣安。”

“恭迎圣淑金安。”

秦落上前,伸手,将独孤聘轻轻拉起,从容笑说:“吾安,众卿平身。”

“谢孃孃。”

“谢圣后。”

秦落走进亭子,吩咐左右道:“几位大人年事已高,还烦你们去搬几把太师椅来。”

在亭中侍奉的左右闻言,道了句:“唯。”手脚利落的去搬了几把太师椅来到亭中。

众位大臣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抬手作揖,甚是诚惶诚恐的道:“承蒙圣后厚爱,臣等愧不敢坐。”

自北秦开朝以来,以示对皇帝的尊敬,大臣皆是站着向皇帝议事的,大臣若能被君上赐座,那可是可以光耀门楣的大事。

秦落刚和独孤聘在榻榻米上坐下,闻言,抬起头,很是从容的微微一笑,道:“众卿乃是我大秦肱骨重臣,吾与皇帝自当以礼相待,众卿不必拘礼。”

几句话说的明确,她还指望他们办事,自然不能薄待他们。

孤独聘顺着秦落的话,笑着说:“孃孃说的是。”

见两位正主儿都下话了,众臣自然不敢再有所推辞,便也没再客气,在太师椅上坐下了。

秦落看向下首,内阁的辅政大臣,还有几位前朝重臣都来了,难得一次见他们来的这么齐,颔首,开门见山的道:“吾近日读《宋史·后妃传》时,觉得里面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吾给皇帝和众卿念念,其中云:‘吾闻‘为君难’,天子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以忧也。’

众卿也知,自景宗皇帝到当今皇帝,吾摄政也已有数载,终究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后宫不可干政’,当时景宗皇帝年幼,吾不得不受光宗皇帝重托。

如今九州太平,海晏河清,皇帝已近弱冠之年,也到了该大婚亲政的年纪,吾、年岁渐长,对于繁冗政务,有时难免力不从心,吾、也是时候归政于皇帝,退隐后宫,颐养天年,还望众卿尽心辅佐之。”

皇帝与在场众臣心中再清明不过,他们这位圣后是极拎得清的,光宗皇帝走时,曾留下遗诏,由圣后摄政,朝中一切事宜都由圣后决断,皇帝需听之敬之。

景宗皇帝与当今皇帝先后承继大统时,一个当时是年幼稚子,一个是入继的宗室子,如今皇帝到了该亲政的年纪,朝堂之上人心难免浮动,是圣后将前朝后宫的一切事宜打理的紧紧有条。

这个他们当初都不看好的女子,能做到干政却不乱政,掌权却不恋权,还能让宫中上下人人敬服,而如今,皇帝到了该亲政的年纪,还能主动提出还政,这已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拟的。

众臣心中不免敬佩:“圣后圣明。”

秦落道:“吾请诸位来此,想必诸位早已知其中缘由,当年七王之乱的那几位都是光宗皇帝的手足兄弟,光宗皇帝仁慈,并未罪及他们的妻儿老小,仍让他们居住在以前的王府,如今皇帝登基不过三载,那些王府遗孀便请旨要吾与皇帝追谥那几位当年参与过七王之乱的王爷,进太庙享后世香火,但诸位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知诸卿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内阁的程太傅起身,作了一下揖,道:“回圣后,那几位虽罪在谋反,逝者已去,不论何错,终究是凤子龙孙,若能冰释前嫌,拨乱反正,自当是成全了陛下仁厚与圣后贤德的美名。”

众臣皆起身,道:“臣附议。”

秦落颔首,淡淡道:“太傅所言极是。”这几个老匹夫,原来是在这里设了招等着她呢。

程太傅从袖中拿出一份折子,双手呈上,道:“圣后,这是老臣等联合陛下商议了几日后定好的谥号,如今已完善,还请圣后过目。”

萧瑟上前,接过程太傅手中的折子,回身走到秦落面前,毕恭毕敬地递给了秦落。

秦落接过折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定、密、悼、愍、缪、灵、隐”七字让她定夺,都不是特别好的谥号。

其中,“隐”字还特地用朱笔圈了起来,好似生怕她看不见一样。

秦落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抬眉,将折子对好,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对皇帝道:“定与密字,都有‘追补前过’之意,悼字有‘忧惧从处’之意,愍字有‘在国遭忧,以表追思’之意,缪有‘功成不就,名不副实’之意,灵有‘乱而不损’之意,至于隐,有‘隐拂不成’之意,不知皇帝有何见解?”

独孤聘自然知隐拂不成的意思,他知道孃孃是在隐晦的说他的亲生父亲淮阴王‘暗藏野心,却仍秉性难改’,故曰隐。

淮阴王本来的谥号是皇考追谥的,谥曰:戾。

他心中为父亲感到不平,父亲生前虽然做了错事,但没有滔天恶意,却得了这么个谥号,足见皇考对父亲成见之深。

他本来精心罗列了好几个还算不错的平谥,准备追封父亲为皇帝,来弥补这十几年亏欠的父子之情。

可惜天公不作美,程太傅向他谏言,怕是圣后不会同意,让他委婉选了‘隐’字,追封亲父之事,让他再从长计议。

毕竟,他是以宗室子的身份入继在光宗皇帝名下继承的皇位,皇帝哪有两父并存的道理,圣后还在,若他贸然追封亲父为谥皇帝,这置光宗皇帝的颜面何地?又置圣后的颜面于何地?

就算圣后不计较,前朝百官也不会同意,稍有不慎,他就会失去当皇帝的资格。

所以,此事只能搁置。

独孤聘向秦落道:“孃孃,儿子即日便让礼部着旨,追谥三伯东亭王为东亭定王,四伯咸平王谥为咸平悼王,五伯淮阴戾王改谥为淮阴隐王,六伯汝阳王谥为汝阳密王,姑母寿康长公主追谥为灵国公主,七伯广陵王追谥为广陵愍王。”

踌躇小半晌,独孤聘有些为难的看着秦落,道:“至于九伯襄阳王,皇考生前最不喜的,便是九伯,不知追谥为襄阳缪王,孃孃觉得可否?”

秦落颔首道:“皇帝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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