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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2 / 2)

秦落算是勉强与张谦之冰释前嫌,接下来便是去关内侯府向舅舅负缨请罪了。

估计舅舅叱奴泓还在为表哥叱奴枫身殒漠北一事在心里怪罪自己。

能不能说得动叱奴泓,秦落觉得,可能有些玄。

阿七听说秦落要去关内侯府,心里一时没底,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姑娘,真的要回去吗?”

秦落从车厢后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白缨和素服,穿好素服,用一尺白缨随意在腰上扎了两圈,只等马车在关内侯府前停下来了。

随手打了个两个结,扎好腰上的白缨,秦落抬起头,道:“上次舅舅让我回去,结果我没去,估计舅舅心里还气乎着呢,前段时间忙着稳定朝堂局势,要是再不去,恐怕会让忠良世家彻底寒心,这一趟,不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陛下,做戏,就得做全套,请罪,就得有虔诚请罪的样,不是?”

阿七道:“姑娘用心良苦。”

秦落轻轻地一笑:“也许吧。”笑里却带着些许自嘲。

马车在关内侯府门前停了下来,秦落将白缨从额前往后一绕,又把袍子一角折叠一番穿插于腰间,和端着云盘水剑的阿七,先后跃下了马车,然后一前一后抬步跨进了关内侯府的门槛。

管家听闻秦落要来,早早地就等在大堂门口,很是恭敬地朝秦落抬手,行了个礼:“落姑娘回来了。”

秦落走过去,问道:“管伯,舅舅在府中何处?”

管家对秦落微微一笑,双手合在一起,又朝秦落作了一揖,回道:“侯爷在祠堂等落姑娘呢。”

秦落不拘小节的抬手,甚是感激的向管家回了一礼,道:“多谢管伯告知。”然后,步似流星般的朝祠堂的方向而去。

☆、负缨请罪(下)

离祠堂还有几丈远的距离时,秦落“扑通——”一声,在祠堂前的地砖上跪下了,磕了个头,回身接过了阿七手中的云盘水剑。

然后,秦落扬声对在祠堂里闭门未出的关内侯叱奴泓道:“秦落自幼养在舅父膝下,舅父待秦落如亲女,是秦落枉顾舅父养育之恩,未能在舅父膝下承欢尽孝,秦落今日特地来向舅父负缨请罪来了,我未能护得四哥周全,自知舅父心中悲痛,所以今日特地向陛下求得尚方宝剑,屈缨扎衽,盘水加剑,秦落是生是死,还请舅父定夺。”

舅父叱奴泓共有四个儿子,只是造化弄人,除了三儿子终身与轮椅为伴,其他几个儿子都为国战死在了沙场之上。

阿七见此,一声不吭的在秦落身后跪下了:“侯爷,属下愿与姑娘同罪。”

祠堂的木门被人忽地从里面打开,叱奴泓木着脸走了出来,看了眼秦落,抬手朝秦落作了个揖,似有所指的清讽道:“我大秦未来的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老臣岂敢问罪。”

秦落看到自家舅舅本就古拙的面容上又添了霜尘,鬓角已然又染了几重华发,不由有些惊讶。

不过三年没见,舅舅明显又苍老了不少。

叱奴泓看向跪在秦落身后的阿七,抬手指着秦落,训斥阿七道:“别以为被陛下封了个骠骑将军,便跟着她胡作非为,莫以为老夫就不敢向你问责了!”

阿七抱拳道:“属下不敢,阿七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属下左右帮的是自家人,所以不怕侯爷问责。”

秦落听出舅父言语中的气愤与挖苦,立时将手中的云盘水剑又举的高了些,接道:“舅舅,是我执意拉着阿七和众位兄弟与我一齐肆意妄为,舅舅若要责罚阿七,就连同我的这份一起,罚了罢。”

叱奴泓冷笑一声,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落和阿七,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子,回过身,不再看他们,哼道:“好一句帮的自家人,又好一个情深义重啊!”

走了几步,跪在地上的秦落见自家舅舅又顿了顿脚步,好像轻轻叹了一声,舅舅并没有回头看她,只道:“起来吧”,然后抬步走进祠堂,示意她:“你跟我进来,我有话问你。”声音里是令人不容忽视的威严。

秦落低着脑袋,淡淡一笑,舅舅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七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走到秦落身边,俯身,端过秦落手中的云盘水剑,问:“姑娘,需要属下陪你一起进去吗?”

秦落抬起头,很是感激的看了阿七一眼,说:“还是不劳烦你陪我进去挨骂了,在外面等我就好。”然后站起来,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阿七站起来,向秦落的背影恭敬作了一揖,道:“是。”

秦落走进祠堂,将门轻轻掩上,然后走到叱奴泓身后右侧的那个蒲团上跪下,向自己父母和表哥叱奴枫的灵位磕了三个头。

时间就像停滞了一般,舅甥两人都没有说话。

又是半晌,叱奴泓依旧还是背对着秦落站着,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寂静:“战场之险,本就变幻莫测,枫儿身殒漠北,也算没有辱没我叱奴家先祖英灵。”只听叱奴泓极其云淡风轻的说:“我不怪你。”

“……”秦落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如果她没有去梁州找叱奴枫的话,也许叱奴枫就不会死,因为叱奴枫的死,所以秦落一直不敢回来,毕竟、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舅舅。

秦落抬起头,嚅了嚅唇,强忍着红了的眼眶,道:“陛下为感念叱奴家世代戍守梁州,已让礼部为四哥拟了‘恒毅’两字作为谥号,追封四哥为恒毅侯,追赠大司马,追谥的旨意,再过两日便会送到府上了。”

叱奴泓侧身,朝皇宫的方向作了一揖,道:“老臣在此多谢陛下厚爱。”

秦落抬手拭了从眼眶滚落下来的泪珠,这一刻,隐忍多年的委屈和辛酸、还有对叱奴枫的愧疚和悲痛,使得她再次声泪俱下,这一刻,她终于放下了防备,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痛哭了出来:“舅舅,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没能护四哥周全,对不起……”

叱奴泓终于动容,俯身,抬手,将秦落轻轻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老泪纵横的道:“儿啊,舅舅从未怪过你,从未怪过你啊,舅舅从来气的都只是,你既然平安无事的回到了建业城,为什么不立马回来啊……”

一句儿啊,可见舅舅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只是经历了太多人世炎凉,她的心,怎么也热不起来了,因为她依旧卑劣如昔,为了求得舅舅的原谅与帮助,对着自己的亲舅舅,甚至不惜用起了苦肉计,舅舅再清楚不过她的把戏,却始终不曾拆穿过她。

秦落的眼泪,瞬间越掉越凶:“舅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在这世上,除了祖母,唯一真心对她的亲人,大概就只有舅舅了。

舅甥两人终得冰释前嫌,但叱奴泓是个非常耿介又固执的人,待秦落的情绪冷静下来,抬手,指向秦落父母的灵位,道:“落儿,今日你在此,当着你父母的灵位告诉我,你可有做过不忠君主之事?”

秦落早已不复之前泪流满面的模样,神情异常的平静,挺直的跪在她父母灵位前,抬起头,看向正俯身望着自己的舅父,微微蹙了蹙眉,她也许想到了舅舅问的是什么,但还是执意问自家舅父:“舅舅指的是?”

叱奴泓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弑、君。”

原来舅父也是听信了朝堂之上的那些谣传,秦落当即便举起食指和中指,看着自家舅父,对天发誓道:“秦落今日当着父母灵位起誓,我秦落绝没有做过弑君之行径,若有违此誓,为人神所共愤,为天地所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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