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又如何?”林堂声怒而站起,“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姓林,如今有你这样拿捏父亲的吗?”
“一家人。”
林愉咬牙,看着朝她示威的林悦,张口道:“她不论生死,魏江欲取我性命。难道我要笑着和林悦说她取的真好,我没死不怪她,然后大恩大德笑着送给她一份姻缘。我就那么贱吗?”
“难道在父亲心中,穷的只剩下名利地位吗?从我进门至今,您可问过女儿一句,在傅家过的如何?有没有委屈?吃住可惯?”林愉抬起头,扬声道:“您没有。”
“你只是想着,回门这日你能得到多大的官,能给林悦找多尊贵的夫婿。我过的是好是坏,您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们害我的时候您不知道吗?您知道…”
“只是不在乎,您在乎的只有自己。”林愉说着,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父亲,您可有一日想过,好好给我当一回父亲,疼我一回?”
“阿愉…”林愉极少在林堂声面前哭,这在他的记忆中是从未有过的事,本来理直气壮的林堂声一下子有些慌,“你可以说,骂也行,哭什么呀?”
“我早就该哭,不是吗?”难道她想哭吗?她没有骄傲吗?她不想父慈女孝在傅承昀面前满面笑容?
她想,可总是被逼着去疼,她可以忍,可她也是人。
林堂声看着林愉,有些不知所措。他哄过儿时的林惜,那是长女。也哄过如今的林悦,那是幼女。唯独林愉,他没哄过,林愉一直规规矩矩,从未这般流泪过。
这样想着,林堂声喉咙有几分酸涩,发现自己是不是忽略林愉太久了,以至于他记不起任何关于林愉小时候的记忆。
父女两个对视着,各自悲痛。
赵氏见此,明哲保身的拉着林悦。满屋子看着林愉,却没有一个出言相劝。只有傅承昀,突然站起来,伸手并不温柔的揩掉林愉脸上的泪,痞气的嘲笑着林愉。
“多大点事儿,值得你落泪,给我憋回去。”
林愉仰头看着他,悲从心来,她到底让傅承昀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
“相爷…”
“恩。”傅承昀慢悠悠应着,心里痒痒的,面上仿佛没什么异样。
“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林愉哑着声音,伸手拽着他的衣袖。
“现在这个时候,回什么家,真当自己是棉花吗?”傅承昀拽她起来,“老子惯的你就要骑我头上,委屈一下星星都愿意递给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你哭的。”
傅承昀牵着林愉,转身看着林堂声,眼中堆起几分邪魅的笑意,林堂声登时就夹着肩膀站起来。
“相爷有何吩咐?”林堂声畏缩着脖子。
“你所求的功名、婚事,本相都可以给你?”
“当真?”林堂声大喜过望,一瞬间忘记了悲伤。林愉再像崔显心,终究不是崔显心。
“当真。”
“好。”回答的毫不犹豫,“相爷有何要求,我都答应。”
林愉苦笑,使劲拽着傅承昀,这个家她一刻也不想呆。
傅承昀回头狠狠的瞪她,“拽什么拽?外头莫要动手动脚。”
林愉抿唇,看着他夺目的红衣,轻浮的颜色如火一样炽烈,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要求没有。只是,这些拿林愉换的,林大人换掉的东西,从今后还请离远些。她既嫁了我,就是我的人,即使她骂你、轻你、贱你,你也给我受着。”傅承昀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他都尚未留意过的专横,“本相活着一日,林愉就是你祖宗。”
他伸手揽过林愉的腰,宣布道:“你要的拿去,现在给我夫人,作揖、道歉。”
此话一落,所有人抬头。
林堂声给林愉道歉,一个父亲为了功名利禄给女儿道歉,是相爷夫人…这也就意味着,林堂声和林愉之间不论亲疏,只有上下。
今日之后,林堂声和林愉,他们之间划下了深深的沟壑,不可逾越。
林堂声纠结,他可以为了平步青云屈膝,可他能丢了女儿吗?他看着林愉,迈不出那一步,林愉抬眸也看着他,似乎笑了一下。
“过时不候,林大人何去何从,望深思?”傅承昀这样说。
话音刚落,赵氏噗通一声,拉着林悦跪下,边哭边抱着林堂声的腿,泣不成声。赵氏没开口,却又表达着什么,林悦是她的亲女儿。
林悦则没有顾及,大哭特哭。
“爹爹,姐姐们都是顶顶尊贵的官家夫人…求求爹爹也疼疼女儿,女儿富贵…不会忘记爹爹的。”
林堂声被摇的左摇右晃,浑浊的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伤痛,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傅承昀不屑再看一眼,最终目光落在林愉身上。林愉的手冰凉,她被风吹着站在那里,眼睛裹着晶莹,定定的看着林堂声,就连哭都不如别人干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林愉这个傻子,傅承昀嫌弃的撑着她下坠的身子。
林愉没被他抓住的另外一只手指节泛白,整个人好似在凛冬的山顶,入目四下悬崖,她只能等着宣判。林愉惨白着脸,整个人如坠冰窖,冰寒彻骨。
“哭什么?我不是在,又没死。”傅承昀看不过,伸手揽着林愉,第二次给他擦泪。
这般模样看着,还真是讨厌的很。傅承昀心里滑过阴翳,林愉终究是要失望的。没人比他清楚一个本事不大野心大的人,一旦有了足够的诱惑会是怎样的失态。
那就是蛀虫,没有倒退可言。
虽然很疼,但他在的时候,疼也就疼了。总比不在的时候,这蛀虫腐蚀了林愉的心好。
哭过疼过,林愉终究是要跟他回家,做富贵的人。
“想好了没有。”傅承昀不耐烦看林愉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快刀斩乱麻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