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水扶着夫人李氏下马车,瞥了一眼吸引无数人的傅承昀,冷哼道:“不足入眼,奸险小人。”
“宫门,慎言。”
李氏扭着他手,提着一身富贵衣裳提醒着,薛知水马上收了接下去要骂的话,领着她往苏文清和苏夫人那边去。
这时又停了一辆华盖马车,车角悬挂的竹排之上写着“傅”字,待停稳之后,锦帘自内朝外掀开,走出一个墨发蓝裙的女子。
宫宴礼服普遍厚重奢华,这女子穿着却不显臃肿,眉眼带笑之间不见世俗,清凌的就和山间天然的泉水,干干净净的。
李氏之前没见过林愉,乍一看也称赞了一声,“好个娇俏模样,她家夫君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话一出,薛知水和苏文清还好,倒是之前小顾氏宴请过的苏夫人,曾和林愉有过一面之缘。
忽道:“对她而言,嫁给那人,该是几世得来的祸。”
李氏不明所以,也就不再计较,反正她直肠子,素来是听不懂苏夫人那群人的言外之意的。
她不带任何杂念的看着走近的林愉,熠熠金光之下,就见女子芙蓉娇面,甩开身后跟着的家仆,俏丽的跑向某个方位,腰间挂着的小小玉印无辜的左摇又晃,晃的李氏眼前一花。
等女子站到宫门口傅承昀身边时,李氏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苏文清和苏夫人大概不愿看见和傅承昀相关的,相携而去,唯独薛知水老老实实的等她看完。
李氏就和薛知水感叹,“也不一定是祸吧!”
那边傅承昀刻意低头,纵容着林愉,李氏羡慕道:“都说傅相心狠手辣,我没见过他杀什么干净的人。要我说,他给这女子的…倒是极致的尊宠。”
薛知水不敢苟同,但忍着没说话。
夫妻多年,李氏也看出他不忿,指着那边说:“起码,在偌大的上京城,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谁家的大人敢把印章挂在其夫人的腰上。”
“当年那些孩子也是为国捐躯,与相爷何干?也就你们看不清,揪着人家不放。”李氏嗔他一眼,薛知水也不反驳。
林愉一路跑来,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不乏朝中独身的官员,他们很少见谁在这样的场合跑着,自然多看了两眼。更有甚者出言提醒,“慢些跑!”
傅承昀淡淡的一眼瞟过,等林愉过来直接亲昵的把人拉着,朝下按着她的头,在林愉看不见的时候阴翳的冷笑一瞬。
自然,八面玲珑的人知道左相大人这是不高兴了,讪讪的结伴而去。
林愉自他手掌之下挣脱,两人挨的近,林愉只能仰头看到他的下巴,忍不住问:“你按我做什么呀!”
几日没听她的声音,闻言顺势低眸,就见林愉潋滟之中尽是他的影子,他很满意。上手揉着她的额头,“簪子歪了,能干什么?”
林愉蹙眉,“簪子歪了,相爷揉我头做什么?”
傅承昀看着这里人多,林愉的妆容也碍眼,不答话反而转身往前走,林愉提着裙子脚步很快跟着他。
他说:“你方才跑什么?”
林愉跟着他不快的脚步,奈何裙子繁琐有些困难,分暇回道:“你在这儿,我就跑了。”
你在这儿,我就跑了。
傅承昀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就看她正手忙脚乱低头一个劲追过来,咬着唇走出端庄的样子,不时瞟一瞟身后有没有人笑话她。
他叹了一口气,兀自走回去,小臂微抬,掌心朝上。
“伸手。”
林愉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掌心,两个人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走着。
这红瓦高墙的皇宫内院,来来往往高官贵妇、王爷郡公,就连路过的宫女侍人都刻意避着傅承昀,匆匆走过露出惊恐。
林愉踩着软底绣鞋,青石洗刷过的清冷自足底升起,她看着他,不仅想起每一个天蒙蒙亮的凌晨,他总一个人走在这路上,一定被风吹的很冷吧!
宫宴设在静湖之上的凌波殿,从宫门往里走,欲到静湖需经过南御花园、鼓楼和早年失火荒芜的殊澡宫。因路线和早朝多有不同,宫女门都被分配在各个大人内眷中引路,一路解说。
分到他们这边的是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她似乎是什么掌事,来了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在前面引路,遇拐弯难走处独独回头含笑提醒林愉。
“夫人仔细脚下,这里铺着石子。”
林愉就会愈发小心的走着。
也许是没走过这么久的路,林愉难免趔趄了两回,在以为要摔倒的时候又被傅承昀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挡,搂着她腰给拽了回来。
她环顾四周,不动声色的推开傅承昀,垂头小声道:“多谢相爷。”
“怎的,现在知道害羞了,”傅承昀轻呵一声,“之前谁找我要抱的。”
林愉脸颊微红,没想到得来这么一句,撇嘴嗔怪道:“相爷,啊——”
她绊了一脚,没有站稳,下意识抓住离她近的傅承昀站稳。那领路的宫女吓了一跳,小跑着回来询问:“夫人怎么样?崴到脚没有?”
林愉抓着傅承昀的手臂,心有余悸的看着满地的小石头,背后沁出来的细汗被风吹着有些冷。她偎着傅承昀得了些心安,朝宫女解释说:“我没事,相爷扶着我呢!”
“那就好那就好!”宫女宽了心,再仔细一看,哪里是相爷扶她,分明是夫人紧抓着相爷不放,不过相爷蹙眉没有拒绝就是。
宫女引路愈发小心,林愉这次紧紧的拽着傅承昀不松,傅承昀见她没事,转而把一直绷着的手放松拢回袖中,“唉。”
傅承昀颇为感叹的样子。
林愉问:“你叹气做什么?”
“你这么笨,何时才能学会自己走路,”说完又担心的看着路,“要是把我一起绊倒…”
林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