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那是傅轻竹祈福期下榻的地方。
林愉目光幽深,几息之下串联起今夜所有的事,傅侯趁机生病,姜氏深夜离去,她该生了…消息却是从南阁传来。
一切的真相好像浮现在林愉眼前,可这个真相却是她这一辈子不能宣之于口的。这就像一张无法翻盘的网,罩住了所有的人,傅承昀的箴言,傅轻竹的跳江,萧清的空寂…
一盘死局,甚至荒唐,这竟是傅轻竹的孩子?
“我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林愉恢复了清冷,凛冽的寒风中她撑着的脊背如同竹子笔直,“您先回去,南阁今夜大门紧闭,无论何事不开门,不外出。”
傅伯本来还有话要交代,只是没等他说出口,林愉就扬声叫道:“飞白。”
“夫人请吩咐。”飞白站出来。
本来按照傅承昀预算他能赶回来,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所有人都慌了,唯独素日娇娇弱弱的夫人没有慌,飞白及时回神。
“今夜不会太平,北院男女能动者皆出来巡视,仔细尽心者一人一金。相爷留下的人分成两批,一批于暗处死守,院里院外一旦有异捆了,另外一批带上刀站在门口,只要不是相爷归,谁来拦谁,我赏十金。”
“夫人,如有硬闯者…”飞白蹙眉,问出最坏的打算。
林愉忽的转头,冷声道:“如有硬闯者,杀。”
飞白大骇,林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杀人者,赏百金。”
林愉定定看着他,“飞白,你不敢?还是我的命令,你不敢?”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好似是相爷再现,简直太像了。
他正色一礼,“飞白不敢,谨遵夫人吩咐。”
林愉松了紧攥的手,腰间润白的玉印被她握在手心,给予她无限力量,“清楚了,去办吧!”
这时外头突然飘起了白雪,于渡山早雪不同,上京的初雪迟了半月之久。
飞白几人离去,林愉朝人伸手,“铃铛。”
铃铛本躲在角落里,闻声红着眼眶出来,“夫人…”
林愉见她这样,疲累之中忽然笑出声来,“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铃铛眼泪就留下了,心里就和堵了一块大石头,跑过来抓着林愉的手,哽咽道:“那铃铛挡着,夫人哭吧!”
“铃铛啊!”林愉捏捏她的脸,怅然道:“有人疼时泪可以流,可没人疼时泪就是懦弱,是别人得寸进尺的依仗。如今…我得撑着呢!”
她得撑着,把一切交给傅承昀。
“扶我进去,把这肚子卸了吧!如今,它是有些碍事了。”林愉拽着铃铛走进去,走的很慢。
铃铛从她沉重的步伐里看出了害怕,红着眼跟了上去。
如林愉所料,正院声音一起,傅家各处就热闹了。有高额悬赏在前,北院的人尽心尽力,半个时辰逮住了三个探头探脑的小厮,林愉直接让傅承昀的人去审。
至于北院正门,倒是林堂声第一个到,她穿着睡觉的衣裳,只说是有人告诉他林愉生产,担忧而来。林愉知道他被人利用,可若不是他有私心,谁又来成算他,你看他眼中除了兴奋留下多少担心。
林愉披着雪白毛狐,瘦弱的身姿端坐在大开的门里,“赶出去,不走按我说的做。”
飞白有些意外,他虽知林愉父女不睦,可没想到林愉会不顾林堂声的性命,按吩咐就是杀。
但飞白不知道的是,林堂声惜命,他可以当出头鸟来耀武扬威,但真的危险他会比谁跑的都快,林愉自然知道他不会让自己死。
不也是他先要别人的吗?一个舍弃她的父亲,她又拿什么善心来孝顺他。
“门外还有谁?”
飞白现在对她敬佩不已,回道:“二房夫妇,以及三少爷。”
“竟没有孝安堂?”林愉喃喃一句,“你去办吧!孩子落地之前,北院谁也不能活着进来。”
一旦进来,傅承昀将万劫不复。
傅远洲被逼着让人砸门,飞白领着人堵门,两方对持林愉就站在落雪的院子里,她的手抓的那样紧,时间从没有这样慢过。
这边动静未歇,又有人匆忙来报,“夫人,南阁被闯了。”
林愉一愣,死死盯着越来越亮的外头,咬牙道:“无妨,守好北院。”
…
南阁。
顾氏被人扶着走进去,一眼看到了院子里独酌的傅长洲,多年未见,她还是被傅长洲眼底的嘲弄吓到。
傅长洲放下酒盅,久病的冷眸淡淡看着院子里所有的人,忽笑道:“母亲——”
顾氏一颤,好似被人看穿了目的。
“您,别来无恙啊!”
…
天上的雪越飘越大,外头的灯火几乎照明半边天。
在天空即将破晓之时,林愉恍惚间看见这条无尽的雪白之中,有红衣男子踏步而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走的又急又快。
“夫人,相爷回来了,是相爷回来了。”
铃铛激动的晃着林愉的手。
林愉一听,倏然睁大眼睛,她就看到他两袖清风,白雪在头,带着风尘仆仆的满脸狼狈,迈着大步一步一步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