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兄长叛逃以后,几乎成了家中不可谈及的耻辱禁忌。当初向一行人提起常欢,她并未报以太多希冀,没想到谢星摇牢牢记在了心中。
常清一怔,朝身后看上一眼,确认无人靠近,无言点头。
谢星摇道:“我在飞天楼里问过几个侍从,可曾听说‘常欢’的名姓,他们皆称他是须弥教分坛祭司之子,至于更多去向,就全然不知了。”
眼前的年轻姑娘沉默稍许,似是早有准备,无奈笑笑。
“妖魔攻城、我们狼狈出逃之后,我托不少人问过他的去向。”
常清压低声线:“叛逃之人,往往会在魔族那边觅得一个小差事,但他仿佛一夜之间消匿了行踪——”
她说着长睫一颤:“后来我才知道,妖魔压根看不起那些叛逃的人族,其中不少人在宣誓效忠以后,便被它们当作食物吞吃入腹了。”
月梵心下一动,好奇抬眼:“常清姑娘,听起来和兄长关系很好。”
“毕竟是一家人啊。”
常清笑:“我哥对须弥教生不出兴趣,平日里最爱捣鼓咒术阵法和一些小玩意儿,为此时常同爹娘生出争执。不过……你们看,这手环便是由他所做,上面附了些复杂的咒法,能根据天气冷热调节身体温度,冬暖夏凉。”
她说着抬起右手,少女手腕白皙精致,环绕于其上的,是串银白色小链。
谢星摇用神识探去,果然有纤盈灵力悠悠不绝,四下尽是寒意刺骨,手链却有暖意散开。
“爹爹觉得他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其实——”
常清细语出声,然而话未说完,便听身后一道低斥:“常清!”
这声音来得毫无征兆,谢星摇被吓得挺直身板,循声望去,对上一双凶冷的眼睛。
“家丑不可外扬,你想叫人看笑话么。”
中年男人跨步而来,衣袂拂过萧瑟空气,引来一阵冷肃寒风。
目光极快掠过常清,望向另外几人时,男人面上浮起一丝苍白淡笑:“小女多言,诸位还请见谅。”
许见他们欲言又止,男人重重咳嗽几声,哑声解释:“各位有所不知,常欢性情顽劣,与须弥教多有不和,甚至曾口出狂言,诋毁须弥。我们供奉多年的古祭司遗物……便是由那孽子亲手交予了魔族。”
常清闻言面色灰白,垂眸咬牙。
温泊雪一愣:“由他?”
“那日天象大乱,临近深夜魔气冲天。我们皆知大祸临头,妄图以命相搏,不知多少人为此被挫骨扬灰。可常欢——”
男人眸色骤沉:“他察觉不对,立马闯入供奉遗物的禁地,待得魔族攻来……是他捧着古书,将其送入妖魔之手。”
倘若仅是叛逃,或许还能找些迫不得已的理由,奈何有了这一行径,便再也寻不出借口。
月梵觉察出气氛尴尬,尝试着转移话题:“对了,我有一事不明。”
见男人扭头,月梵凝神正色:“既然妖魔拿到了古祭司遗物,据我所知,有好几个须弥教的教使于当夜叛逃。他们同样习过须弥咒术,应当能与仙骨生出感应,为何直到今日,妖魔仍未找到藏匿仙骨的位置?”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男人蹙眉:“或许他们血脉不纯、咒术不精……无论如何,只要邪魔尚未寻得仙骨,我们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他话音方落,角落里的云湘突然惊喜开口:“找到了!”
“这么快?”
温泊雪心下一惊:“确定没问题吗?”
血脉感应的术法并不简单,他记得在原文里,云湘用了整整一柱香的功夫,才从中窥见仙骨所在。
云湘已褪去易容术,恢复了平日里清秀少女的模样,闻言扬起下巴,颊边碎发悠悠一晃:“当然啦。你们看,这道蓝光指向北方,预示我们应往北走。”
谢星摇循声望去,果真见到一道幽蓝色细线徐徐生出,似有似无漂浮于半空。
“我已与仙骨有了神识交汇,即便没有细线,也能自行寻见它的方向。”
云湘踌躇满志,眉宇间满溢稚嫩少年气,说罢扬眉笑笑:“大家随我来吧。”
说老实话,从一处温暖的小窝迁徙到空旷荒野,四面八方寒风阵阵,无异于自天堂堕入地狱,堪称人生十大痛苦之事。
谢星摇往手心哈出几口热气,跺跺脚边厚沉沉的积雪:“还远吗?”
那条用来引路的蓝色细线过于明显,为了防止被魔族发现猫腻,云湘消去了蓝光,只凭识海里的印象赶路。
晏寒来瞟她,似笑非笑:“谢姑娘刚来北州见到雪,可不是这副模样。”
谢星摇面色不改,理直气壮:“我就是喜新厌旧,晏公子头一回知道?”
“快到了。”
云湘笑笑:“几位之前都未曾见过下雪吗?不妨试试打雪仗堆雪人,我在北州生活这么久,至今觉得雪景很是有趣。”
谢星摇只在影视剧里见过打雪仗,自是欣然应下:“好!”
此地多是平原,北方则被巨大的吞龙雪山横贯东西。
连天大雪无处不在,于天边织出密不透风的巨网,放眼望去苍茫无垠,也难怪魔族寻不着仙骨。
当众人渐渐靠近吞龙雪山,顺着连绵山道徐徐深入,绕过不知第多少个岔道口,云湘终于停下脚步,抬眼四下打量:“到了。”
她说着往前,手中古书发出嗡然轻响,伴随一道法诀掠过,眼前积雪轰然消散,竟现出一处隐蔽山洞。
谢星摇往前一步,借由天光晦暗,隐约看清洞穴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