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在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之间转变,连带着周围场景都开始令人不适的晃荡和变换。
一会儿是昏暗的包厢,一会儿是雪白的病房。
酒精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味蕾和嗅觉。
齐瑾整个人都变得迟钝,大脑都像是被硬生生的切分成两部分,一半儿在拘束和紧张,一边在麻木和绝望,让他煎熬和痛苦。
欧阳拓海看到齐瑾的脸色在短短不到半分钟时间里变得惨白,额头更有豆大的汗水流下来,心中微凛,问他怎么了,看到周围都有些什么。
齐瑾艰难的,像是醉酒后吐字不清,他、他们要送我们回家。
他们?你们去了哪?
同学会。
都有哪些人?
乐乐的高中同学,乐乐,我,还、还有小鱼。
欧阳拓海迅速在大脑中构建画面,同时问:好,你们现在要回家是吗?
对,他、他们给我们叫代驾,但,堵车,过不来。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上,上出租齐瑾才说完,突然整个人都在颤抖,不!不上出租车,不能上!
欧阳拓海趁机快速问:怎么了,你们回家不是才能继续找那个箱子吗?
不要箱子。齐瑾回答,又说:箱子在车上。
欧阳拓海丝毫不凌乱,尽管最开始构建的地图在家里,但只有本能和记忆才能真正找到那个箱子在哪。
没必要去理解被催眠者的逻辑,就像没必要去盘一个梦的逻辑。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那个结果的边缘,压着紧张,问:箱子既然在车上,乐乐要你找到,那你当然要上车。
不,不能上车。
齐瑾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一种程度,他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在疯狂的转动,整个人都想要迫切的醒来,但是没有欧阳拓海的主动语言引导,仅凭自己他无法从那种场景中挣脱,只能痛苦的摇头拒绝,冷汗一层又一层,不上车,不。
有乐,你也扶着点班长。同行里有没喝醉的出门来送,说:别光让齐瑾扶,齐瑾也喝多了,别看他没事人似得,估计就是不上脸,他们白的红的啤的全都灌了个遍。
那这两人就麻烦你了啊。
不行。
齐瑾想摇头,他感觉大脑的眩晕感传到了胃里,想吐。
但不仅是大脑和胃,他简直全身上下都在疯狂抗拒坐上那一辆出租车。
第102章 就是不可能跟小俞
这事只能这样了。
这样?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急切,这样是哪样!然冉,我可都喊了你好几天亲家了,我们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啊!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就好,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小瑾身体迟迟不见起色,我们小俞心里着急归着急,但一点都也不介意,很愿意前前后后的照顾和忙活,你也看到了。
我当然看到了,我哪会看不到?另一个平和温柔的声音轻叹,但你也知道,小瑾现在这个状态,别说是我们做父母的话,就算是医生的他都不听,实在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好,也不能一直这么耽误小俞。
谈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如果真担心我们小俞半途撂担子,索性挑个日子让两个孩子先领证吧。
齐瑾掀开被子,赤着脚走过去开门。
卧室门打开,走廊幽暗的灯光映着两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齐夫人看向他。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她心疼得不行,再看他光着脚,着急道:怎么鞋子也不穿,快,给小少爷拿袜子拿拖鞋
领证?齐瑾没有理会她妈,他心里那些眩晕和抗拒冲撞着,冲撞出了新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疯狂,统统搅合在一起,让他濒临崩溃又稳稳站着。
他看向庄梓俞的母亲。
偏偏庄夫人看不懂齐瑾冷漠表情下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
她只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兴冲冲道:是啊,你们关系从小到大那么要好,现在亲上加亲当然是更好了!你也别介意我们小俞跟别人订过婚,这都退了,而且平时交往那都很规矩的,手都没牵过。我问过他喜不喜欢对方,他都沉默,明显心里有人,却怎么也不说。
这次你出事,小俞说什么也要照顾你,那边催得急也有些不满意,我们心里一横,就把婚给退了,哪怕要得罪人也不在乎。因为我们小俞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齐瑾眼神越来越黑沉。
齐夫人浑然不觉,还在倒豆子一样往外说:吃亏在我们小俞小的时候不懂,等明白过来,你已经跟那个林什么的好上了,我们家小俞家教严,不是会介入别人感情的坏小三。但说到底,你们两个从小感情那么好,有一方捅破这层窗户纸,哪还有那个姓林的什么事啊!
你说对吧,小瑾?
对?齐瑾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笑,但眼里冷得半点情绪没有,还有吃人的凶狠,要不要我把你儿子求我上他的视频给你看?
齐夫人脸色猛地一变!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齐瑾没有再说第二遍,他只是不想听这些吵闹的吵杂的声音,他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塞满到快爆炸。
不领证。他对脸色黑成锅底的女人说:你给我滚,叫庄梓俞也给我滚。
终于好受了一点。
他躺回床上,觉得清净的那一瞬,他陷入了黑暗,可几乎是同时耳边又响起了两个争论声
这事你们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人,我们已经为你们家得罪了,小俞起早贪黑往你们家里跑了半个月,别人可都是长了眼睛和嘴的,这个节骨眼上你跟我们撇清关系,那在别人眼里我们庄家成什么了?
我们更尊重孩子的选择。平静柔和的声音不复温和,齐夫人冷冷的说:当初是你提议两家联姻,还说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好,肯定有结果,那边的婚约也是你们自作主张先退了,我想着事已至此试试也就试试。
这才几天过去,你红口白牙一张,就颠倒是非来道德绑架我们?
被怼到没立场,庄夫人见势又把语气放缓下来,凑出个笑容说:然冉,别生气,这事我说严重了。其实还有余地啊!你想想,人死不能复生,你们难道想让小瑾永远不成家?他早晚要走出这个伤痛,与其找别人,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我们家小俞是个又出息又乖巧的孩子,你是从小看到大的,对我们两家也好。
他是不是乖巧的孩子。齐夫人并不动容,直言说:我不确定。
庄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看过事故出租车的黑匣子就知道了。齐夫人抿了下嘴唇,这事,我不确定,也不想确定,但我想,就算有一天我们小瑾走出来了,他能跟任何人结婚,就是不可能跟小俞。
你回去吧。
黑匣子
齐瑾被黑暗完全包裹,尽管意识是清醒的,但根本睁不开眼皮,他又想起乐乐对他说的阿瑾,我让你找的箱子,你找到了吗?
箱子
匣子
天,不会吐在我车上吧?
不好意思,如果真有那样的意外,我会给您洗车费的。
耳边传来温柔礼貌的声音,齐瑾像被下了咒语死活睁不开的眼皮突然可以睁开了,不过视线所及的光线还是晦暗,迎面有一些在后退的霓虹灯。
出租车的后座空间狭小,还挤着三个人,不流通的空气让他更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