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地带,不及京师富丽堂皇,然这街上行人络绎不绝,闹腾劲儿可是丝毫不逊梁都。
走着走着,林风眠被一个摊位吸引,只见高桌之上摆放各色瓜果,乍看下与中原的一般无二,摸起来更粗糙却也更饱满。
“姑娘,买不买果子?可甜嘞!”说着递上来一颗,“尝尝吧,尝尝不要钱的。”
林风眠接过果子,回过头来看李勖,李勖却露出难能一见的神采:“尝尝看?”
她奇怪,下一刻却想到一个传言,当年太子随梁帝北上,见此处的子民不事耕种,茹毛饮血,遂将中原的果种、谷种交给百姓。
早些时候,狄齐以游牧为生,习性也影响到与其接壤地带,使得此处物产并不丰富。这些年,却是大好了。
由此看来,传言不假。
鲜少见李勖喜形于色,更遑论如此期待试探,到底还是个大男孩儿。
林风眠放了一颗入口,品了品,惊喜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
李勖傲然一笑:“老板,这些都要了。”
老板忙不迭点头:“好,好。”
这时,从远处传来刀|剑声,李勖本能上前一步,黄有德去查探,很快回来:
“太…少爷,”他慌忙改口,“无妨,一家卖武器的,正帮客人挑剑。”
李勖薄唇紧抿,仍未松懈:“去看看。”
这是一家不大的兵器铺,大多数物品摆放在外面,供路人挑选,老板是位看起来不及三十岁的中年男子,用汗巾包着头,这里的武器全都是他自己打的。
样式很多,应有尽有。
李勖目光一一带过,看得很是认真。
到一个地方,如何迅速掌握该地的民风与防卫?
这是身为主帅需要思考的问题。
李勖的方法便是去到此地的集市看一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忽然,他严肃起来。
林风眠跟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支箭,一端很是窄小锋利,如打火石一样闪着寒光,尾巴上则在三个不同的方向粘合雪白整齐的羽毛。
“它能穿透劲风,”李勖将东西放在手上把玩,眉头微锁,“这样的武器,大梁还没有。”
林风眠莞尔:“大梁也会有的,不是吗?”
李勖认真地看过来:“当然。”
老板终于确认生意来了,热情地走来:“公子好眼光,用这箭去打猎,保证你百步穿杨。”
“姑娘,你也看看,”这人的视线在林风眠身上定了一会儿,忽地沉下脸来,“小人看姑娘好生面熟,冒昧一问,可是自北国来?”
林风眠平静道:“我从北齐来。”
谁知老板听到这话,将原本李勖手中的箭嗖地抽了出来,李勖本能反手一握,抓住箭尾。双目不由冷了下来。
“得,我开罪不起,这生意不做了还不成吗,二位请便吧。”
李勖道:“我们不会强人所难,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老板讥讽笑笑:“姑娘自然不认得我,但姑娘大嫁那日,队伍是从我家门口路过的,方才姑娘又说从北齐来,我便确定您身份,这里我也不说破,说破就没意思了,您说呢?”
林风眠脸色一白,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
“没想好就别嫁,当初也没人逼你,但是既然已经联姻了,却出尔反尔,搞得两邦反目,百姓税钱白白送到前线,这日子还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那老板颇为不屑,言语间像在说教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末了道了声:
“祸水。”
第5章 亏欠
诸如此类的话,林风眠前世已经听得麻木,如今听来倒是没有更多委屈。与他们相比,她是幸运的。
这时却听“啪”地一声。
箭断在李勖掌中,他的语气冰冷之极:“给她道歉。”
“我又没说错,为何道歉?”老板是个不肯低头的。
两相对峙,李勖已极力忍耐着,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对百姓要求过什么,有朝一日成为国君,他也不会期待百姓为大梁拿出什么,在他看来,这是处在这个位置的人理应做到的自我约束。
但当亲眼见到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安乐不顾青红皂白地去为难一个女子时,他第一次对这想法产生了质疑。
他究竟维护出了什么?!
林风眠知道李勖有情绪,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路上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你难道要让每个人都来给我道歉?那队伍恐怕要排到都城了。”
她的语气浑不在意,甚至故意调笑缓解气氛,正因如此,李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笑语嫣然的背后,是她早已对将要面对的局面做好准备,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失望?
李勖丢出一定银两,眼锋慢慢将店家盯死,声色仍旧浸着薄怒:“祸水?我看这水太浊,是该搅一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