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下人们都很高兴,因为三小姐秋嬛与清远伯府的小公子瞧起来很是相配,阮老爷也满意,这两天光是赏钱就发了不少了。
但桃苑的下人们却没有被喜色所感染,反倒颇为惴惴不安。
几个在外院伺候的丫鬟,或多或少都听杨柳说过自家主子阮静漪喜欢段小公子的传闻。如今段小公子要向三小姐提亲了,大小姐能高兴到哪里去?
一连几天,众人都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在阮静漪身旁伺候时,格外胆战心惊。
不过,阮静漪却没有显得恼火与发狂,仍旧专心地做自己的事。她看过了几家店铺的账,又练习琴曲。后来小妹阮雪竹来找她闲聊,她还陪着讲了聊了许久的故事。
阮雪竹是阮家最小的女儿,从来体弱,一年到头闭门不出。她听闻两个姐姐去了京城,心底羡慕,便想听听京城的风光景物。阮静漪也不吝啬,当真给她讲了许多沿途景色。
雪竹要走的时候,还颇为眷眷不舍的模样。静漪见了,便劝道:“今天天晚了,四妹妹先回去吧。等过两日,四妹妹再来,我一定好好陪四妹妹聊天。”
说完,她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阮雪竹瘦巴巴的身影挨在门外,轻轻地点了头:“好,那我过两日再上大姐姐这来。”
隔了两日,便是清远伯府上门提亲的日子。
阮老爷在心底已想好了要将三女儿秋嬛许配给清远伯府。毕竟,伯府在这丹陵也算是一等一的名门了,秋嬛能嫁进去,他们阮府脸上有光。那段小公子又一表人才,想必秋嬛心底也满意得很。
打着这般算盘,阮老爷提前叫人装点了宅院,又备下了好茶好礼,静候伯府上门提亲。
这一日的午后,清远伯府的马车慢悠悠停在了阮家正门前。伴着车夫一声“吁”,车轮停住,清远伯爷、伯爷夫人和段齐彦相继自前后两架马车上下来了。
阮老爷和夫人韩氏早在门口候着了,见伯府贵客到了,阮老爷忙上前恭迎:“见过伯爷、伯爷夫人。里面请,里面请。”
阮老爷作个揖,正欲客套,眼角余光瞥到有个人干干地立着,既不行礼,也不说话,仿佛是在发呆。定睛望去,发现那发呆之人,竟是他的妻子韩氏。
只见韩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阮老爷不快地皱眉,小声提醒道:“夫人,不得失礼!”
韩氏这才回神,忙急匆匆地行礼:“见过伯爷、伯爷夫人。”
两边人客套一番,便前前后后地朝着正厅走去。因为不是生面孔,甫一落座,两家便热切地闲谈起来。
段齐彦安静地坐在伯爷身旁,既不插话,也不主动开腔,只有旁人问到他时,才客客气气地说上一二,显得很是慎重恭敬,这让阮老爷愈发满意。
他似乎颇有些紧张,时不时望向屏风后头。
阮老爷见了,知悉他是想见阮秋嬛,便吩咐韩氏:“秋嬛和段小公子,也算半对未婚夫妻了,你派人领秋嬛去亭子里,叫他们这对将来的小两口能单独说上两句话。”
说罢了,阮老爷还暗自觉得自己体贴开明。
韩氏点头应下了。
她没有急着去请段齐彦,而是快步走到门外,叫来了自己的心腹丫鬟。
“你去请段小公子出来,按计划行事。”韩氏说着,给丫鬟使了个眼色,“脑袋放聪明些,别叫人看出了端倪。”
丫鬟慎重地点头:“奴婢必不辜负夫人所托。”
说罢,便轻盈地向着段齐彦那头去了。
韩氏望着丫鬟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底竟莫名有了不安的预感。
丫鬟走到了段齐彦的身旁,低声笑吟吟道:“小公子,咱们三小姐想与您见一见,说几句话呢。她就在花园那头等您。”
段齐彦微异,旋即,隐玉似的眸子里便有了淡淡的喜色。但他将这丝喜色压得极好,神情恭敬自如地说:“那我就叨扰了,请这位姑娘带路吧。”
说着,一客一婢便离席了。
“段小公子,这边请。”韩氏派来的丫鬟在前领路,笑吟吟地说,“咱们三小姐听闻段小公子上门提亲,心底也高兴的很呢。”
“哦?”段齐彦不疾不徐地答,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若当真能娶三小姐为妻,也是我此生之幸了。”
小径越走越窄,深入了阮府后院。一片桃枝纷繁而开,小桥流水,景致秀丽,颇有江南春意之美。段齐彦张望着四周,奇怪地问:“这是何处?我记得阮府的花园不在这个方向。”
无人回答。
段齐彦心下奇怪,回头一看,却发现在前领路的丫鬟竟不见了身影。
他微微失措,不禁左右环顾,寻找起丫鬟的影子来。就在此时,一缕红色闯入了他的眼眸——树枝下的秋千处坐着一名女子,身着水红襦裙,外系杏色罩衫,白玉似的披帛自肩上垂落,艳中带着一缕出尘之气。
乍一看到她,段齐彦的眸中不由掠过一丝惊艳之色。但很快,他就露出恼色来:“阮大小姐,怎么又是你?请自重!”
那秋千处的女子,正是阮静漪。她正手持一本游记,与身旁的四妹阮雪竹讲故事。
听到段齐彦的喊声,阮静漪神色怔怔地转过头来。在瞧见段齐彦的那一瞬间,她便嚷起来:“来人!有登徒子擅闯本小姐的院子!”
下一刻,便有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从院子的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齐齐拥向了段齐彦,狠狠将他扭住了。
“做什么!”段齐彦恼火地怒斥一声。
话还没说完,面前便有一个麻袋套了下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一股子麻草的味道扑鼻而来,难闻极了,“好大的胆子!放开我!”他只能如此喊道。
但是,回答他的却是“啪啪”两声脆响,竟是有人大力地隔着麻袋抽了他两巴掌。
“混账登徒子,竟敢擅闯大小姐的院子,色胚东西,下流,不要脸……”家丁们一人一句,凶狠地骂起这个麻袋人来。
这场景好不热闹,原本趴在秋千边听故事的阮雪竹不由纳闷地站了起来,困惑地说:“大姐姐,我觉得这个男子有些眼熟……”
阮静漪镇定地说:“四妹妹,你看错了,这不是什么熟人,就是个下流的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