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之:“小孩子熟得快。”
然后他穿过庭院,将沈昼叶稳稳地,放在了教堂的瓷砖地上。
教堂之中,彩玻璃花窗映出温柔光影,覆盖在面前他的小青梅茸茸卷卷的头发上。
“你睡在哪?”陈啸之问:“有东西盖吗?”
沈昼叶眨眨眼睛,说:“有。一个老奶奶借给了我一条毯子,我垫着的。晚上挺热,不需要盖被子,只是蚊子比较多。”
陈啸之问:“有东西吃吗?”
沈昼叶那一时间羞赧地低下头,小声说:“……不太多吧。我抢不过别人。”
陈啸之叹了口气:“……我他妈就知道。”
然后他伸出满是尘灰的手,在沈昼叶干净白皙的的脸上揉了揉。
他道:“你抢不过别人是一两天么?——我给你买了点吃的,在我包里,一会儿哪里受了伤和我说,我也带了药。”
沈昼叶点了点头。
“要鞋没鞋,”陈啸之嘲道:“光着脚,还饿肚子,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然后陈啸之弯下腰,看见沈昼叶折起来的小毯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墨蓝皮面本子。
皮面本表面烫金,泡过水,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还夹着不少东西——陈啸之见过这本子不少次,在沈昼叶的办公桌上,在她的包里……后来陈啸之仔细一回想,她十五岁时似乎也曾带着这本子到处跑。
沈昼叶顺着陈啸之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通信本,莞尔道:“我拿来当枕头用的。”
陈啸之以手压了压本子,说:“还蛮舒服。”
“是吗……”
陈啸之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沈昼叶到现在,都没叫过自己的名字。
坚决用“你”代替——这在他们两个人的相处,和沈昼叶说话的习惯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还不待陈啸之细想原因,他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咕噜”。
陈啸之许久没休息的大脑确是反应缓慢——缓慢到沈昼叶甚至明确告诉他了自己饿,他都没翻自己的包。
他立刻把沈昼叶妥善地安置在她的小毯子上,拉开自己从加州一路背来的行囊,从里面找出几样她爱吃的小饼干和点心——递给似乎除了肚子咕噜响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问题的沈昼叶。
“……有点碎了。”浑身尘土血渍的陈啸之任劳任怨地剥开包装纸,对沈昼叶说:“先吃点对付下,我一会联系大使馆,我们明天回北京。”
沈昼叶乖乖地说:“……谢谢你。”
陈啸之那一瞬间就不爽了。
谢谢你,听上去极其的生分,陈啸之眯起眼睛,拿着吃的东西,对沈昼叶说:“——谢谢,‘你’?”
‘你’字读音加重,表示沈昼叶你必须用别的方式称呼我,否则我可能会饿你肚子——最好是叫名字,像以前那样叫“之之”最好。
我为你担惊受怕四天,差点儿死了,让你叫一声之之也不过分吧?
沈昼叶:“……”
沈昼叶看了看那包饼干,决定妥协,卑微地说:“……谢谢……”
陈啸之鼓励地:“嗯?”
他那一声“嗯”完,沈昼叶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带着一千万不情愿,忍辱负重地补完:
“……谢谢陈老师。”
第88章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谢谢老师。”
陈啸之:“……”
自作孽不可活。
陈啸之被‘老师’俩字儿活活噎了回去, 沈昼叶说完之后用一种挺可怜的模样看了看自己的前男友,又问:“……我能吃了吗?”
陈啸之:“…………”
他不知怎么应对这情况,但是断然不能饿着她, 只得把拆了封的点心和肉干塞给沈昼叶, 沈昼叶接过来就狼吞虎咽。
他买的东西为了过海关, 几乎都是水分很少的——至少也是密封食品,沈昼叶吃了两小口就被噎得不行,呛得不住咳嗽,拧开她的小水杯,喝了点儿水。
陈啸之看着她喝水的模样——沈昼叶脖颈扬起, 皮肤白得渗透出青色的血管, 线条美好, 鲜活而温暖, 背景是教堂切得细碎的琉璃花窗。
陈啸之:“……”
正式那一瞬间,陈啸之终于确定了他面前的不是幻觉:这个沈昼叶是活着的, 是他自废墟之上一路背来的, 在他面前喝着水,对他笑过的,温暖的。
这个昼叶有温度,有笑容——蹭她额角时还有阳光的味道。
……积攒了四天的倦意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