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沈昼叶发现陈啸之好像一个酒缸。
他特别他妈的能喝,喝了之后还面不改色,简直是想把李磊朝死里灌,偏偏他还带着个温温和和、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这杯您可得跟,”陈啸之笑着,面上连丁点红色儿都没,劝李磊:“您不喝这个,可是真不够意思了啊。”
李磊:“哪能哪能,陈教授面子能不给吗?”
李磊馋酒,将酒杯喝完,倒着一扣。
“……陈教授年少有为……”
“当不起……”
沈昼叶也不说话,隔着饭桌看着陈啸之拉李磊喝酒,觥筹交错宴饮不止——她自个则和周鸿钧老师坐在一处,安安静静从碗里夹菜吃。沈昼叶越看他俩越烦躁,心想回头被李磊坑了别来找我哭。
他们是来专程喝酒的?沈昼叶忽然觉得奇怪,可是这地方有周院士,还有我,一个身体欠佳的老人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两个人显然不会在这个场合动杯——而且周院士才应该是这次吃饭的主体。
这饭局,不应该是来聊天吹水顺便吃饭,增进合作对象感情的吗?
沈昼叶:“……”
沈昼叶看不懂。
她懂得的人情世故实在有限,对饭局所知也不多,只得扭头看向周院士——周院士却也不恼,笑盈盈地夹虾吃,又给沈昼叶推荐这家的醉虾。
“挺好吃的,”白发苍苍的周院士笑着说:“在美国可吃不到这样的虾,小沈,多吃点儿。”
……
包间里金碧辉煌,桌上一排酒瓶。
陈啸之一斤白酒喝了下去,居然半点儿不虚。
这青年明显酒量不错,醉意不重,只是脸上泛了点儿红,这青年一手给李磊斟酒,将他的酒盅满上——动作娴熟而自然,按老人家们的话说,就是“有眼力见儿”。
李磊却已醉得不轻,脸都涨成了猪肝的红色,近乎酒精中毒。
“李老师,我再敬您一杯。”
陈啸之几乎是个疯子,还在灌他。
“李老师,”他吐息中都是酒气,将酒一端,对李磊说:“老师,您组里出了这么多成果,不只有周老师的照拂,更重要的还是您自己的努力,这杯下去您事业节节高升,万事如意。”
李磊喘着粗气道:“喝——这可喝不动了——”
“这不就是水吗——?”陈啸之拖着长音,似笑非笑地勾着眼看向李磊:“您喝不下去的话我陪您喝,您半杯我一杯,咱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这是沈昼叶头一次看从小清醒得几乎与佛陀无二的陈啸之喝酒,但若要说得更细致些,不如说这是沈昼叶头回见陈啸之灌人。
——简直,他妈的,是个疯逼。
陈啸之拿玻璃杯满白酒,酒杯一端。
他喉结一动,闷得一干二净,耀武扬威地看向李磊。
“……”
沈昼叶吓得不轻:“老师我去劝劝他们别喝了吧,太……太吓人了……”
周院士和蔼地笑笑:“没事,年轻人想喝就喝去吧,喝点儿又怎么样?我年轻也馋酒呢。小沈你平时不喝么?”
沈昼叶一想自己在院里靠喝酒喝出的名声,羞耻地撒谎:“不……不喝。”
“喝点对精神好。”周院士乐呵地对沈昼叶说:“读博压力太大了,我后来拿博士学位、准备毕业答辩的时候压力大到频繁宿醉,差点儿醉着酒见评委……要我说啊酒对于博士生而言,就是必需品。”
沈昼叶感到耻辱:“有、有时候也喝点儿,酒品不大能见人,酒量又浅。”
“……压力实在大就多喝……”
而他们对面,灌酒仍在继续。
……
陈啸之酒量是真的有点儿吓人。
他只中间去了次洗手间,回来时半点醉酒的样子都不剩,李磊却被他灌了个烂醉如泥,连点反抗的能力都无。
陈啸之自洗手间回来,在沈昼叶的椅背上一撑,沙着嗓子问她:“吃饱了?”
沈昼叶乖乖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全程围观了陈啸之灌李磊的话,其实只有当他凑近的时候,沈昼叶才能发现他喝了不少:陈啸之面上不显,身上酒味浓重,眼里有着极其深重的惫色。
陈啸之俯下身,带着浓厚酒气,低声问沈昼叶:“给你点个果盘儿?”
动作极其自然,是来照顾人的。
沈昼叶一愣,小声答道:“唔?不要了。”
陈啸之似乎终于想起来他们分手了,周身僵了一瞬,接着惨淡笑笑,对沈昼叶说:“……好。”
……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开了瓶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