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出来时其实觉得自己打扮得挺漂亮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订的裙子适合她,张臻虽然化妆手生却也懂怎么化好看,最终化出的妆容漂亮且朝气蓬勃。
她以为陈啸之至少会多看她一眼。
可是他没有。
……你打扮不是打扮给他看的,沈昼叶在心里告诉自己,化妆和穿漂亮的裙子没有那么多意图,更不是为了陈啸之——他没有表示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可是哪怕只是说一句“今天的你很漂亮呢”?
沈昼叶按着裙摆,钻上了车。
「——如果他不迷恋我怎么办?」
沈昼叶脑袋磕在窗户玻璃上。
市区街上满是情侣,有男朋友牵着萨摩耶遛狗,女孩跟着他一边笑一边向前跑,还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互相搀扶着去吃圣诞餐,在路灯下接吻,人间烟火,万人归家。
——我们明明也可以的。沈昼叶看着他们,发着呆。
他真的不觉得我好看么?沈昼叶心塞塞地对着窗玻璃打量自己,觉得自己本来就不难看,去蹭个通识课还有学弟来搭讪,化了妆之后更有点小美人胚子的意思——不说别的,这相貌拿去学院晚会当主持都够了,陈啸之怎么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下一秒沈昼叶突然想起,我他妈是物院的。
沈昼叶:“……”
物理学院朴素程度和数科院不相上下,冬天一来就一水儿的黑色打底裤配羽绒服,沈昼叶叹了口气,将小裙子拽了拽,保护了下自己的腿。
“穿少了?”陈啸之立即敏锐地拧大了暖风:“一会儿到了我给你拿点热饮。”
沈昼叶的确腿冷,但被关怀后却很愤怒,满脑子都是狗男人怎么这时候儿了就这么细致……
沈昼叶正独自愤怒着,陈啸之却忽而道:“今晚有雪。”
沈昼叶一愣:“啊?”
陈啸之开着车往山上去,说:“白色圣诞在加州挺难得的,你运气不错。”
沈昼叶闻言掏出手机看天气预报,发现晚上九点就会下雪,但是当她再去看陈啸之时,发现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沈昼叶心里一方面觉得自己事多,另一方面又觉得空落落的,感觉陈啸之总是离自己很远。
隔阂总是无声地存在。如果是错觉就好了,她落寞地想。
枝叶吊灯亮着,雪白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
陈教授提心吊胆地教他的学生:“别乱跑,少喝酒,更别抓过杯子就喝,这里基本都是酒精饮料,你那破酒量撑不住白葡萄酒。问服务生要点儿没酒精的,牛奶也行。”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不满地说:“小孩才来这里喝牛奶。”
陈啸之道:“你还不如小孩呢。”
沈昼叶拧起细细的眉毛以表达自己的愤怒,陈啸之见状没忍住笑,在她脑袋上用力地揉了揉,然后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热橙汁。
“挑剔鬼,”陈啸之说:“我知道你不喝热奶。”
他居然还记得,小挑剔鬼抱着热饮笑了起来,于是陈啸之也笑弯了眼睛,捏了捏她的腮帮。
沈昼叶心里开了一朵花儿,一时间几乎忽略了这个家伙刻意创造隔阂的行为。
可下一秒,一个端着酒杯的人就走了过来,将氛围驱逐殆尽。
那人过来和陈啸之打招呼:“陈博士,好久不见。”
陈啸之温和点头,简单地介绍了下沈昼叶“这是我的女朋友”,又对她介绍了来人,来人是校董会某贵妇的老公,一口法国口音,说话恨不能掺几句法文,一脸褶儿,姓氏拗口。
沈昼叶拘谨又谨慎地向这法国口音的人问了好。
接着罗什舒亚尔教授过来,捞走了陈啸之,又对沈昼叶抱歉地笑了笑。
沈昼叶留在了原地,愣一小会儿,决定去找东西吃。
……
似乎也没有这么糟糕。沈昼叶坐在窗边看着山下繁星如火。
她隐约明白,陈啸之把她拽过来,是让她在这里玩得开心些的意思。
这段日子沈昼叶绷得太紧,而这晚宴氛围居然很惬意——没人在意你究竟在做什么。况且藤校不差钱,晚宴居然是跑到著名的洛杉矶山顶别墅区来办的,景色奇佳。
落地窗外万千灯火阑珊,海岸静默如谜。
至少比窝在宿舍里看netflix强一万倍。
沈昼叶不太舒服地拉扯了一下裙子领口。那件衣服很适合她,但沈昼叶内心却总觉得有点尴尬,好像这不是自己的衣服似的。
挺好玩的,她想,小时候觉得二十五岁将会是堂堂正正的大人。毕竟它听上去就是个庞大而成熟的年龄,爸爸在那个年纪已经有孩子了——怎么听怎么成熟,可长到二十五岁后,沈昼叶才意识到这是个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的岁数。
这年纪远没能独当一面,也没能巍峨耸立,如今沈昼叶只觉得自己渺小,像一粒砂砾,却被世界磨得很疼。
女孩子用勺子戳着葡萄雪泥,望着窗外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