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所言,无论是人间还是禁区的规则,都不允许灵魂永久单独存在。”
乔双鲤思维清晰,如数九寒冬被浇了盆冷水,呼吸间仿佛都浸透这寒意:“你最终仍需要一?具身体。”
东皇没有说话,只是笑望着乔双鲤,联想到之前他做过?的一?切,不用多言,乔双鲤自是明了。
自己就是东皇最终的目标。
九重绝望纯粹化的折耳,人类的气运之子,乔双鲤的身躯历经九重纯粹化的都未曾消散,他就是东皇看中的身躯。就像在王庭幻境时,东皇一?次次折磨乔双鲤的精神,试图摧毁乔双鲤的神志一?样。
骄傲孤高的东皇,只有同类才能入他的眼睛。
只有乔双鲤的身躯,才会?被他看中。正如东皇所言——
“双鲤,我们终将融为一体。”
现如今西皇与南皇皆被重创,场上只剩下乔双鲤和顾临安。就算他们联手,又怎能胜过?全胜时期,没有身躯拖累,灵魂力量还在因两世界融合而步步攀升的东皇?乔双鲤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浑身因剧烈的疼痛而颤抖痉挛,蜷缩在一起。
他双眼圆睁,目光却没有焦距。急促的呼吸声如拉扯老旧的风箱,口中尽是血味,心跳重若擂鼓,精神仿若被一?次次撕裂碾碎,剧烈的痛苦从身体内部传来,令乔双鲤恨不得砍掉自己的头,停下?这难以忍受的折磨痛苦。但东皇是不会?让他伤到自己的身体的,如同被安全衣束缚的精神病人,乔双鲤在雪地上翻滚,颤抖,浑身痉挛,最后他蜷缩起来,就如年幼时手无寸铁,只能忍受养父母家暴的孩子。
他无处可逃,在东皇强悍实力的碾压下?,乔双鲤无处可逃。
他又能逃去哪里呢,他背后就是人间,就是祖国,就是那些信任信仰他的人民,他不能后退,哪怕是一步。东皇归于纯粹后的灵魂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乔双鲤尝试过?了,一?次又一次拼命了,但他发现东皇乐于看他拼命,乔双鲤的攻势无法在东皇身上留下?伤痕,他的皇者之力却被东皇吞噬,成了东皇的养料。
不能再继续攻击下去,东皇会?越来越强。
难道只能等东皇的灵魂因两世界规则而被削弱消失吗,但乔双鲤却觉得自己无法撑到那个时候。东皇的精神力量实在太强,就如肆无忌惮的蛮荒野兽在乔双鲤的思维空间横冲直撞,将一?切彻底破坏毁灭。乔双鲤现今想变成猫态都再不可能,他灵魂在长期的对抗战斗中虚弱到了极点,意识与身体像隔了层毛玻璃,想要控制身体都格外费力。
灵魂仿若布满裂痕的瓷器,冰冷的风与陌生恐怖的力量呼啸着灌进来,乔双鲤牙齿打颤,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与属于东皇的强悍力量对峙拉扯,当?再次击退东皇时,灵魂上的锐痛袭来,一?瞬间乔双鲤像是碎裂成了千万片,剧烈的疼痛近乎令他昏厥,却又使他清醒。
头像被万千针扎般痛苦,在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中,唯有温暖的金红火光才能让乔双鲤意识短暂回归现实,知道自己并不是在独自战斗。而东皇的攻势也停止了瞬息,令乔双鲤能有片刻痛苦的喘息之机。火焰连线对面爆发出磅礴生机与力量,随后归于沉寂,这让乔双鲤知道,顾临安又死了一?次。
顾队在顾家老宅中获得的金色火焰,蕴含着涅槃的力量。它一?直被金红胜利火焰滋养,因它沉睡,只因唯有到最艰难,最险峻的时刻,当?胜利火焰无法为主人带来胜利的时候,金色的涅槃火焰才会?展现自己的力量。
它与胜利火焰实则乃是同源,它的主人意志强烈坚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赢得最终的胜利。
哪怕是死亡。
涅槃火焰瞬间爆发的力量确实能暂时抵抗东皇,却无法将它真正杀死。乔双鲤没想到在这场战争中,意志最为坚定果决,率先选择牺牲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顾临安。他挡在乔双鲤的身前,顶住压力,不惜死亡涅槃也不肯令东皇得逞,要为乔双鲤争取时间。
但顾临安还能撑多久呢,同为顶尖火种,牺牲火焰只能使用九次,涅槃火焰又能支撑多少次呢?而且随着两世界融合速度加快,东皇灵魂的力量越来越强,顾临安涅槃能撑住的时间越来越短,到现在近乎是用自杀式的攻击,来挡在乔双鲤的面前。
乔双鲤感到火焰连线在哀鸣,在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悲恸从心底最深处传来,那是爱人若死,他也绝不会?独活的决绝。咬紧牙关,舌尖上传来的剧痛令乔双鲤短暂清醒,却仍无力站起。头脑中似乎响起东皇的声音,时至现在乔双鲤的灵魂对东皇来说已像是四面漏风的墙,再不能将他阻拦在外。
侵入乔双鲤灵魂,并将他逐渐占据的东皇保持着胜利者的矜持以及对失败者的怜悯,他并未用讥讽嘲弄等?话术让乔双鲤意志更快崩溃,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入侵,似是要给?乔双鲤保有最后一分尊严。直到现在,当?乔双鲤再次开始挣扎时,他才终于开口,语气有几分好奇,与胜券在握带来的稳重。
‘双鲤,我不信童半夏没有为你留下?后手’
‘但为何你直到现在都不肯使用呢?’
‘我拖延时间,是在等待世界融合。’
‘而你在等什么??’
你在等什么??
乔双鲤并未回答,他将将支起的上半身最终无力倒下?,攥了满把雪的手力竭松开,整个人的呼吸几乎停止,越来越微弱,似乎再无半点力量,灵魂之火黯淡摇曳,如风中残烛。
他身上没有遭受任何致命伤,但灵魂却已将死。
‘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虚幻化身为人,站立在乔双鲤破败荒芜思维空间内的东皇从自己鬓发间拔下?一?根纯白如玉的簪子,含笑将它刺入乔双鲤精神空间最深处。他声音低沉,如哄孩子酣睡的慈父。
‘汝乃吾在此世间唯一同族,汝之死并非吾所愿,但事已至此,无转圜之法。”
‘我只能够给?你没有痛苦的死亡。’
东皇的声音竟是越来越像乔双鲤,尤其是当他念到最后四个字时,几乎和乔双鲤完全相同,没有半点区别。
‘我愿给你永恒美好的梦境,在这梦境中,你将会?没有任何痛苦的幸福死去。’
‘那也将是你心底深处最期待,最盼望的美好。’
‘无终梦境。’
当?白玉簪子刺入的那一瞬间,乔双鲤呼吸停止。他的嘴角却微微翘起,如在做一?个美梦。一?道金红身影飞扑到乔双鲤身上,但哪怕他速度再快也终是来不及,悲恸到极致的呼唤声如失去伴侣的离群孤雁哀鸣。
“双鲤!!!!!”
* *
“双鲤,双鲤。”
“该起床了双鲤,别上学第一?天就迟到。”
“乔双鲤!!!”
呼!
乔双鲤蓦然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来。他心跳快的惊人,如胸腔中安了个小马达,浑身冷汗津津,整个人思维都是木的,仿若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时半会?无法回神。
这里……是哪里。
卧室门外的呼唤声让乔双鲤逐渐回国身来,他应了一?声,大脑仍蒙蒙的,身体却条件反射般利落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时抬头望向镜子,镜中是一张年轻又朝气蓬勃的脸。乔双鲤下意识笑了笑,镜中的年轻人似乎也在笑,露出一颗小虎牙,任谁都会被他灿烂的笑容感染,就像在最幸福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从来没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