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字未问徐颂宁和薛愈是怎么遭遇这样事情的,只是默默把他们两个的伤口都处理妥当,然后道:“还没谢过姑娘。”
徐颂宁垂下眼。
“你该谢定安侯。”
阿清递过来茶水,解释说,薛愈那天沉着脸色打量她片刻,最后道:“我身边人讲你医术不错,愿意为我做事吗?”
然后她就被送来了这里:“侯爷把我和阿姐放在了这里,此处人迹罕至,但也没什么野兽,山清水秀自然灵动,很适合阿姐养病。”
“你阿姐……”
徐颂宁轻轻问,阿清微笑着摇摇头:“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但阿姐这两天很快乐,说多谢你与侯爷。”
她面上神色轻松,并没有太多悲恸,静静注视着徐颂宁:“我前两日给阿姐做了新的裙子,阿姐穿着很漂亮,她难得下了会儿床,跟着我一起出去看山花烂漫,她说做姑娘真好,下辈子还想做姑娘,如果不遇上那样的事情,就更好了。”
徐颂宁默默的,把她手握住。
阿清微微一笑。
“侯爷的人每一旬就要来这里送一次东西,算算日子明天就来了,我在这里不好抽身,姑娘且等一等,明天就能来人接姑娘和侯爷离开了。”
徐颂宁点一点头。
这一遭会有多少琐碎的事情,她会被人怎么议论?
外祖家会怎么担忧自己,郭氏又要怎么想?
太多太多的事情要担忧考虑了。
可她此刻疲惫至极,这样的事情想也不愿去想,遇上了也就这样罢,只要还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什么都好。
徐颂宁虽然身上刮蹭出来的伤口许多,但好在并没伤得很重,醒过来不多时便能勉强站起来了,阿清神色不宁,显然挂念着她姐姐,徐颂宁抬一抬手,示意她去照顾阿漾。
“我去照顾侯爷就好。”
阿清犹豫片刻,点一点头:“辛苦姑娘了。”
徐颂宁温和笑笑,示意她快过去,她自己则一瘸一拐走到了薛愈床边。
这草屋拢共两间卧室,一间阿漾,一间阿清,这大约是阿清的房间,徐颂宁适才歇在外头的短榻上,拐过一架屏风便凑到了薛愈跟前儿。
那人依旧昏睡着,脸色惨白,眉头紧蹙。
徐颂宁看了半晌,轻轻伸手,戳了一戳他指尖。
薛愈一动不动,连呼吸起伏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静静躺在那里。
徐颂宁坐在床边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攥住了那手指。
眼前晃过两三个场景,都是平平无奇、不值一提的,徐颂宁皱着眉头,壮起胆子来,轻轻戳了戳薛愈的脸。
这一次她眼前事物有了些变化,她仿佛在奔跑着,满揣着欢喜要去寻觅哪个人一样,徐颂宁听见自己逆着风叫了个名字,声音含糊不清,被风吹散了,她自己也没听清。
她默默收回了手,指尖掖进袖子里,专注看着薛侯爷。
他人一贯安静,只是存在感太强了些,站在那里就叫人觉得压迫,很难不注意到他。
如今昏睡着,周身的气势都收敛了,只剩下一副温和清隽的皮囊,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连呼吸声都轻微,倘若不是胸口起伏,偶尔甚至叫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徐颂宁不晓得,也猜不透。
徐颂宁醒来时候已是午后,阿清做了顿午膳,清粥小菜,很清淡,徐颂宁浅浅用了两口便放下了,阿清晓得她这会子浑身都不太舒坦,也没有硬劝,在徐颂宁起身收拾的时候抢先收拾好了。
此刻天色近黄昏,屋里没点蜡烛,徐颂宁眼前又开始模糊一片。
徐颂宁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寻蜡烛,听到隔壁好大的动静,她摸索着走到外面,日光无遮无挡,亮了些,徐颂宁走进阿漾屋里。
瘦削无比的女人不知怎么跌落在了地上,手指徒然伸向枚印章。
徐颂宁把人撑起来扶回床上,不经意间牵扯到了好几回伤口,脸色疼得隐隐发白。那章子则被她捏起来,递过去。
女人摊开手帕,叫她搁在上面:“姑娘是救了我和阿清的人吗?”
她嗓子毁得厉害,说话的时候仿佛含了一把砂砾,字句都说得很模糊,却依旧是笑着的:“姑娘碰了我,记得叫阿清给你一副药,别被我弄脏了。”
这屋子里采光好,这会子了还亮堂堂的,徐颂宁看见她的脸浸在金色日光里,眉梢眼角都是温柔和沧桑。
徐颂宁陪着她说了两三句话,阿清匆匆忙忙捧着饭碗进来。
“徐姑娘?!”她看了一眼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我忙着做饭没听见动静,多谢姑娘。”
徐颂宁点点头。
“那你看着你阿姐吧,我去继续看着薛愈——能给我一根蜡烛吗?”她指一指自己眼眶:“我到夜里看不清东西。”
阿清忙不迭应了,搁下饭菜后翻箱倒柜,翻出一根蜡烛,两瓶药丸来。
“姑娘先把这药吃了…我阿姐的病,虽然碰一下不会过人,可还是保险的好,这是治姑娘眼睛的药,我父亲早些年碰到过个这样的病人,不晓得管不管用。”
徐颂宁接过去,被阿清拉着净了手,把那药吞了。
她擎着蜡烛回去,最后看一眼阿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