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把他的伤转到了自己身上?”
“只能这么治疗。”夷光也不再挣扎,安慰海吹纱道,“毕竟是个孩子,伤口一直不好有多疼我是知道的。现在他们也说不清施咒人是谁,划伤胳膊的刀也找不到了,住院也得不到治疗,况且……这家人住进来,也有诸多不便,每天吵吵闹闹,大家心情都不会好的。”
“那也不能……”
“权衡之下,最佳的办法,就是把伤转到我身上来。”夷光说,“毕竟一个是疼,一百个也是疼,多添一道伤于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吹纱鼻子发涩,放开他的手,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
“你怎么哭了呀。”夷光连忙递上尾巴拍着她的肩膀。
“根本就不是这么治的……”海吹纱声音发颤,“这不叫治病……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们不会治疗咒伤,千年的特殊医疗,到我这里全完了……我还算什么救死扶伤的医生,我根本当不了医生……还要让你跟着受罪……”
她看到夷光身上的伤,就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海吹纱捏着狐狸的尾巴尖,越想越悲痛,想起了要在她手上终结的特殊医疗,想起突然失传的各色医术药方,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治不好的那些怪病,面对咒伤的绝望和无助,眼泪控制不住地掉。
“啊这……” 夷光傻眼了。
原来,对海吹纱来说,成功的喜悦是短暂的,面对无法治疗的病症,茫然不知从何突破的挫败感,才是永恒的。
夷光轻声哄着海吹纱,而海吹纱却拉着他的胳膊,泪流得更放肆了些。
“我算什么医生……”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此时此刻,夷光身上的伤口,仿佛是一道道她无力洗刷的耻辱,刺痛着她。
第23章 相似的二人 夷光,我愿尊称你为,狐神……
夷光知道海吹纱的经历, 接触多了,甚至海吹纱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他都看得见。
海吹纱的父母很会养孩子, 他们全力爱她, 毫无保留。
海爸爸风趣幽默, 乔妈妈温柔活泼。
海吹纱的小名叫小乔。
爸爸叫妈妈大乔, 小一点的海吹纱, 就是小乔了。
“我家大小乔……”海爸爸会这么说。
之前, 海吹纱并不打算继承家业,她感兴趣的是画画,中学时,她对父母说:“我不会照大人们安排的路走,我就要走我自己想走的。”
海爸爸就说:“你把大人们想得太坏了, 我跟你妈妈可从没给你规划过什么未来,你喜欢什么样, 你就活出什么样, 只要你平安健康高兴就好。”
她继承了父母家族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治愈能力,她天然地能安抚那些妖鬼。但她, 就是要特立独行, 就是想无忧无虑活自己的人生。
直到——
高中时,爸妈意外离世。
现代社会,发展快了,意外离世也就多了。
海吹纱的父母因交通事故丧生, 他们治疗了那么多的非人类, 接受过那么多的祝福,却仍然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离开人间。
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巨大的悲伤好不容易平息后, 海吹纱茫然了。
再也没有什么无忧无虑的未来,她想做些什么,把父母留在心中,留在她余生的每一天里。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唯有投身特殊医疗,唯有用爸妈留下的东西,平等地对待每一条性命,她才能感受到心脏继续跳动的意义,让父母以这种方式,陪伴着自己继续活在这纷杂的人间。
但她做得并不好,特殊医疗这条路,仿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因为战争而突然失传的宝贵治疗经验。
年复一年淡薄的特殊血脉。
越来越多从未见过的新型病例。
面对人类和非人类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海吹纱想,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只有一点从父母身上继承的黯淡能力,她还能做什么?她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海吹纱哭崩了。
这些感受,她无法用语言诉说,更无人倾听。
没有人能懂。
梅家已经失去了治愈能力,人再多,也不会有人真正的明白她的感受。
其余的,无论是妖还是人,都像隔着一堵墙,无法真正的理解她的立场。
而现在,她的泪水,终于有一人能懂。
平静下来后,海吹纱捧着热乎乎的枸杞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夷光,良久她开口道:“你好像庙里的佛像。”
“这就是我的庙。”夷光笑着指了指这家医院,“我的庙,有求必应。如果有我做不到的,就只能给大家一点心灵上的安慰。”
“真的像……”海吹纱抬起手指,将他框进自己的目光中,喃喃道:“你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气质。”
令人安定,仿佛灵魂的支撑。
夷光笑眯眯道:“小乔,你在我的庙里,努力帮助着天下苍生……你并不普通,甚至万分重要。以后不要看扁自己,压力大就找我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