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嘭地一声关紧车门,向别的汽车走去,一辆一辆仔细检查,最终挑选了一台并没有安装任何智能软件的汽车,慢吞吞地开上路。
昨天发生的两件重磅新闻都与庄寒有关,第一件是尤金的惨败;第二件是马路上的夺命狂奔,也因此,他早已在网络上出了名,极具新闻价值。
几个狗仔一大早就蹲守在庄家门口,拍到了他反复挑选车辆的画面。
于是,当庄寒抵达“寒武纪”的总部大楼时,他身为无人驾驶技术的研发者,自己反而不敢开智能汽车的新闻就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表率,也向大众传达了这样一个确切的信号——是的,无人驾驶技术的确还不成熟,把这种车开上路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就连它们的研发者都拒绝这种行为。
从庄家到公司,短短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庄寒的事业竟又一次遭到了严重打击。
新闻发酵之后,数十位消费者扯着横幅在“寒武纪”门口维权,要求寒武纪和华瑞制造必须把他们已经开了几个月的车原价回收,另外还得赔偿他们的精神损失费。
如果每一个消费者都提出这样的要求,寒武纪必然会赔得血本无归,华瑞制造也将蒙受巨额损失。
庄寒躲开这群维权者,在几名保安地护持下走进大楼,面容十分平静,脊背却冒出许多冷汗。
从昨天到今天,这一波接一波的打击来得又密集又迅速,根本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此刻的他仿佛行走在一条布满陷阱的道路上,每踏出一步就有可能遭受一次暗袭,竟已是如履薄冰、进退两难。
而他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这些陷阱都是庄理挖的。
庄理,庄理,庄理……
站在不断上升的电梯内,庄寒反复念诵这个名字,本该怀着深刻的仇恨,却又逐渐变得胆战心惊。
电梯门开了,庄寒抹了把脸,然后才勾着唇角不紧不慢地走出去,与各个稽查部门派来的官员周旋,却始终不能解决问题。
庄金城在b市混了好些年,人脉还是有的,庄寒走到僻静的角落,找出这些人的电话号码,一个个地打过去求助。
那些人早就听说了他的事,竟一张口就坚定拒绝:“小寒,叔叔帮不了你,你另外找人想办法吧。我只能给你透个底,想整你的人是上头那位,你明白吗?”
“请问是哪位?”庄寒笑着询问,心脏却紧缩了一瞬。
他隐约猜到一个名字。
“就是刚上任的那位。据说他怀疑庄公子的车祸和邵老爷子的心脏.病都是你和你爸爸搞的鬼,一直压着警察局追查呢。你们要是安安分分的,没闹出什么事,他抓不住把柄也就慢慢放下了。偏偏这档口,你们公司的软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可不就逮着机会了嘛。
“他那人做事很有章法,从不违规违纪,你要是也不违规违纪,他心里再窝火也不会动你。但问题是,他会时时刻刻盯着你啊!
“像秃鹫盯着一堆腐肉那么盯着你,你明白吗?”
这位叔叔似乎被宗政冥整治过,说到这里竟然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压着嗓音继续:“他会派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地盯着你,如果你犯了什么事,他立刻就能全方位地打击你,不把你扒掉一层皮绝不罢手!
“小寒啊,现在有多少消费者在投诉寒武纪,你知道吗?你可千万要把别的把柄藏好了,免得被那个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给你弄进监狱里去。
“好了,叔叔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人挂断了电话,庄寒却呆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知道宗政冥与邵家关系匪浅,却没料邵老爷子的死竟然让对方如此介意,愿意花那么多精力和时间来对付庄家!
这一步又错了!
庄寒捂住脸,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似乎一下子就招惹了两个无比可怕的敌人!
然而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正如刚才那位叔叔所言,他的公司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他得把这些把柄藏好。
想到这里,庄寒立刻拿出手机给庄金城打电话,连打了十几个都没接通,最后那边竟然关机了。
他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心中浮上不祥的预感。
庄理就在这个时候走进庄寒的办公室,一没预约,二没敲门,身边还跟着七八个铁塔般高壮的保镖,排场十分浩大。
庄寒的秘书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禀报:“庄总,庄公子找您有事,我拦不住。”
以前,别人管庄理叫“庄公子”都是带着一种调侃轻蔑的语气,因为这个称呼在他们心里其实是与“纨绔废物”画上等号的。
但现在,这些人再叫“庄公子”,语气中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敬畏。
庄寒暗暗憋气,却还得扯开一抹温和的笑容。
庄理径直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轻描淡写地抛出一颗惊雷:“在给庄金城打电话?我让他去坐牢了。”
在这一刻,庄寒的所有伪装都破碎了,俊美的脸庞拧出一个错愕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恍惚中,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闲来无事查了查公司账目,你猜怎么着?这些年他利用职务之便,前前后后从公司账户里转走6.3亿。这笔钱最终落进了谁的口袋,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吧?”
庄理意味深长地看着庄寒,轻笑道:“6.3亿可不是小数目,董事会获悉情况后马上报了警,庄金城现在应该在警察局录口供。挪用资金罪严重者会被判处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庄寒,你要是想让你爸少受点罪,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庄寒长久地凝视庄理,最终看向窗外,捂脸苦笑。
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提起庄金城,庄理说的是“你爸”,而不是别的什么称呼,可见他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庄家,更没有所谓的“骨肉亲情”。
这些年,爸妈努力打压他,冷待他,终究还是让他彻彻底底与庄家离了心。
这一步又走错了!
庄寒放下手,强忍着内心的惊悸和挫败,哑声开口:“你想怎样?”
“把寒武纪给我。”庄理理所当然地提出置换条件。
庄寒的双手藏在办公桌下,紧握成拳,泛白的骨节几乎要发出咯噔的裂响,却还是扯开一抹笑,点头道:“好,我把寒武纪卖给你,你去法院帮爸爸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