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她已浑身脱力地跪坐在玄关处,眼眶蓄满恐惧、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泪水。她抖着手给警察局打电话,确认了尸体已经被丈夫领走的事实。
然后她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走进卧室,扑到床前,深吸了一口气才颤声询问:“继祖,我刚才给警察局打电话,他们说你把元元的尸体领走了。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她眼里的泪水终于不断坠落,嗓音里带上了卑微至极的恳求。
刘继祖忍无可忍,睁开凶神恶煞的双眼,用尽全力挥出一巴掌,冷笑道:“老子把他带到哪儿去了你管得着吗?他是老子的儿子,老子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老子是埋了,扔了,吃了,都不管你的事!”
林诗雨被扇飞出去,后脑勺撞到墙壁,流出不少鲜血。然而剧烈的疼痛并未扰乱她的思绪,她猛然间意识到,丈夫最后所说的那句“吃了”,或许不是胡言乱语。
看见丈夫跳下床,朝自己走来,脸上布满暴戾之气,林诗雨连忙爬起来,夺路狂奔。
平生头一次,面对丈夫的家暴,她选择了逃跑,因为她心里还记挂着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她必须确认那段视频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很快就跑到了活动室,而小刀早在她赶来之前扯断了那把大锁。
于是她顺利冲进活动室,看见了视频里的那个六芒星法阵、满地鲜血和残留的蜡烛,元元的尸体消失了,地上却扔满了碎骨头,上面还有人的牙齿啃咬嚼食过的痕迹。
林诗雨捡起一根疑似指骨的东西,赤红双目流出汩汩浊泪。
此时此刻,这里残存的一切可怖痕迹,都已经证实了昨天那段视频的真实性。她的丈夫才是这场惨剧的主谋!她的丈夫,把她的儿子杀死了,掏空了,献祭了,然后吃掉了!
林诗雨用不断颤抖的手,慢慢捂住自己的嘴,发出了剧烈的干呕声和悲切的呜咽声。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她的心情。绝望?愤怒?哀恸?
不,她的心情,远比这些词汇所表达的含义更深,更痛。她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手忙脚乱地把满地碎骨拢入怀中,哀哀呼唤。
一声声“元元”的呐喊从活动室内传出,像来自地狱的哀鸣。
小刀守在活动室外静静聆听,忽然之间也很想抽根烟。
几个任务者朝他走来,手中握着利刃,眼里浮现杀意。
小刀冷笑一声,率先朝不远处的空地走去,一边走一边活动筋骨,然后从掌心之中抽出了一把寒光烁烁的长刀。他已经很久没痛快淋漓地战斗过了,他想念鲜血四溅的感觉。
林诗雨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活动室,完全不关心空地上的一群人,径直朝家里跑去。
与小刀缠斗的老玩家,只能无力地看着她。
如果林诗雨想不开,要去跳楼,除了新玩家,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她。
天台上,烟鬼和一群同伴正与玄冥、訾威、黄毛打得难解难分。他们次次都想绕过这三个人的重围,前去劫持站在天台边缘的庄理,却都失败了。他们想把庄理当成人质,逼迫玄冥把林诗雨弄回家去。
然而他们根本无法突破玄冥的防护圈。这个人太强大了,他全程只用左手应对众人的攻击,右手根本就没抬起过。很明显,他在克制。
他不想杀人,只是防御。如果把他彻底激怒,这场战斗可能会在一秒钟之内结束。
烟鬼气喘吁吁地喊道:“你们把林诗雨劝回家,我们就停手!”
庄理背对众人而站,一字不答。
他不应,玄冥等人自然也不做声。
烟鬼气急败坏地嘶吼:“你们是不是疯了?把林诗雨逼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愚蠢,这么恶毒的人!
然而庄理还是不答,冷风吹拂着他的燕尾服,让他的背影显得越发神秘莫测。当浓雾渐渐将他包围时,他修长的背影与猎猎作响的衣摆,在迷雾中竟仿佛幻化出一只长着尖尾的恶魔的形象。
这浓雾无法将他吞噬,反倒像孕育了他的温床。他是一只诞生于绝望的魔鬼。
就在这时,一串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是林诗雨。
玄冥立刻举起始终未曾动用过的右手,一拳一个,把烟鬼等人迅速放倒。腹部的剧痛让这些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烟鬼等人直至此时才意识到,玄冥还是没用尽全力。他的战斗力,绝对超过了sss的上限!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疯子不可怕,既有实力还不顾后果的疯子才可怕!这群人,都他妈是这样的疯子!
痛得浑身抽搐的烟鬼在心里愤恨无力地咒骂着,充血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楼梯口。
林诗雨像个游魂一般从那里走出来,踉踉跄跄,摇摇晃晃朝天台边缘行去。
她要自杀!
根本无法碰触她的烟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拦住她,求求你们!我的同伴会死,他会死!还有很多人都会死!求求你们!”
已经许多年未曾流过泪的烟鬼,终在此时此刻流出两行绝望的泪水。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玄冥像一堵不可僭越的墙,挡在了他们的前路。訾威和黄毛也只是沉默地站在角落,静静看着林诗雨一步一步朝死亡的边缘走去。
烟鬼和她的同伴们,不由露出了切齿痛恨的表情。如果早知道这些人疯到这个程度,他们会在副本刚开启的时候就杀了对方!
看见站在栏杆上的庄理,林诗雨愣了愣。
庄理转过身,轻笑着询问:“你来跳楼?”
这句话,像寒暄一般稀松平常,就仿佛两个人偶尔在街上遇见,彼此道出一句“你吃了吗”?
林诗雨的表情越发困惑,却也没有停止向天台边缘迈进的脚步。她没有回答庄理的话,只是笨拙地爬上栏杆,站在了死亡边缘。
她看向远方,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试图搜寻一些不一样的风景,却又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什么都看不见。那一片深邃漆黑的浓雾,就像她的人生,透不出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