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陶瓷的梦
“乔治……那我能给你下迷情剂吗?”
“……对不起,我……我只是开个玩笑……真的……”
“……真的……我不该说出这种任性的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乔治……对不起……”
“……乔治,你能留下来吃个晚饭吗……求求你……最后一顿……真的……看在我们从我二年级……那、那看在荔枝的面子上……你不是一直特别喜欢她吗……”
“谢谢你……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烤牛排哦!我向妈妈学了好久的……”
“……其实饭里我放了迷情剂哦。”
“……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真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乔治……求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对不起……”
“……再见,乔治……再见……”
“索命咒到底是怎么念的啊……阿瓦达……索命……?阿瓦达索命!……”
乔治是听见了陶瓷的哭声才醒的。她还沉在梦里小声啜泣,紧闭着的眼下不断渗出泪水,泡得眼皮通红。
乔治轻轻拍了拍她,“瓷娃娃?”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她的小脑袋试探着往他怀里拱去,抽抽搭搭哭的更厉害了,乔治不得不加了点力度,又晃了晃她,“瓷娃娃?”
这次总算是有了点效果,陶瓷哼唧了一声,眼睫挣扎着震颤半晌,终于缓慢抬起怔怔的望向他,神色迷茫又恍惚。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乔治伸手一点点抹陶瓷的眼泪,轻声问道。
她没有立刻答话,还是那样怔忡的看着他,眼睫却颤得越来越厉害,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喊,“乔治——!”她含糊的哭嚷着,迷蒙睡意都没挡住那股凄凉的绝望,整个人扎进他怀里,抬头就是狠狠一口。
“嘶——”乔治吸了口气,轻轻拍着她,口气依旧温软,“瓷娃娃,你怎么了?”
她用力的抽泣一声,泪珠大颗的砸下来,“我讨厌你——乔治——”她继续含糊不清的哭嚷,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个字眼儿,“乔治——我讨厌你——呜——”
乔治微微扬起了眉毛,一手轻按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摸过床头的魔杖施了个静音咒,这才重新搂住她哄,“我多冤呐瓷娃娃,睡觉前还搂着我脖子跟我说最喜欢我了,睡了一觉起来就改口讨厌我?嗯?”
她仍呜呜咽咽的,不住喊他的名字,“乔治——乔治——”
“我在呢,瓷娃娃。”乔治叹了口气,一下一下轻抚陶瓷的乌发,换了个角度哄,“你再喊下去小心一会儿你的宝贝儿子们过来看我们热闹。到时候就冲你刚刚这一口和你说的那两句话,我可不帮你解围。”
这招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用,陶瓷的哭泣终于停了下来,她小小吸了下鼻子,怔然的重复:“儿子……?乔治,”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来窥他,烟粉的唇瓣被咬的泛白,“我们生了叁个孩子,对不对?”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呀?”乔治好笑的捏捏她的脸颊,沾了一手眼泪。见她仍眼泪汪汪的盯着他,只好回应道:“对,我们生了叁个孩子。一个像你一样可爱漂亮的女儿,两个像我一样的儿子。”
听见他的回答,她却并没有露出被安抚的模样,反而扁扁嘴更大声的哭了起来。
“乔治——”她又扑进乔治的怀里,紧紧的把脸埋进去,他立刻感到了胸前的湿意。
“好啦,好啦,瓷娃娃。”乔治一下下轻轻拍着陶瓷的背,“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现在已经醒了。”
她还在他怀里拱,一声声唤着,“乔治——乔治——”
“我在,我在。”
“乔治——你不能抛弃我——”陶瓷哭嚷道,仰头在乔治脖子、下巴上胡乱的亲吻着,含糊不清的呜咽,“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乔治终于确定了猜测,好气又好笑,“你是梦见我抛弃你了?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我在十叁岁就对你一见钟情——”
陶瓷的泪水却滚得更凶了,她打断了乔治,“可是、可是你说正因为这样你才会看了我十多年,早都腻歪的不行了——”
“……”乔治捏住了她的后颈,微妙的扬起眉梢,“我可真想打你一顿,瓷娃娃。”他嘬着牙花说,“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薄情寡义厚颜无耻的人吗?”
陶瓷拼命摇头,眼泪不停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我问你能不能给你下迷情剂——可是、呜——可是你居然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好像我是一个脏东西——”她好像说不下去了,不停抽噎着,甚至哭到了打嗝。
“……”被激起的微小气恼又在她的呜咽中化成了无奈,乔治抬手给她顺气,又放软了嗓音,“好啦,好啦瓷娃娃。你怎么会是脏东西。来,”他轻轻抬起陶瓷的脸,“睁开眼睛看着我,瓷娃娃。看着我的眼睛。你在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
陶瓷抽泣着与乔治对视,“我哭的好丑……”
“……”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乔治轻轻碰碰她的额头,伸手去一点点抹陶瓷的眼泪,“我眼睛里明明装着的是我的珍宝啊。瓷娃娃。你当我为什么会喊你瓷娃娃?”
陶瓷摇摇头。
“因为我在提醒自己必须要小心把你捧在手心里。”眼见眼泪越抹越多,乔治干脆低头一点点吻去,“不管你刚刚梦见了什么,都给我忘掉。你要放在心上的,只能是我。真真正正的我。”
“那你不可以喜欢别人。”陶瓷小声说,“阿瓦达索命咒……可疼了……”
乔治直起身子紧紧盯着陶瓷,“如果我真的变心了,随便你给我下迷情剂还是死咒,只是不许伤害自己。”
“你不能离开我,乔治……”残存的泪水还挂在眼角,她捧起他的脸胡乱亲着,“我、我那么爱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也那么爱你,瓷娃娃。”乔治叹了口气,不仅想起自己在前两天听弗雷德抱怨的时候还嘲笑他了好几句,结果转脸自己也面临了这种局面……
“你不相信我吗?好啦,别哭了,明天你真的会睁不开眼睛的。”
“我不敢睡,乔治。”陶瓷抽抽搭搭的说,“我怕我一闭眼睛就发现你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从十叁岁遇见你就没有换过看你的眼神。”乔治叹道,“你怎么会做这种梦?”
“好啦,瓷娃娃,别哭了。既然你睡不着我们做些别的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怎么样?”他玩笑道,又流里流气的捏上她的脸颊,“反正……”
出乎他的意料,这次陶瓷不仅没有脸红推拒,而是在他话说完前就飞快的迎了上来,甚至主动去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白兔上。
“乔治……”陶瓷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你不喜欢的我全都改,你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蠢姑娘。”乔治再次叹口气,俯身安抚的吻她,“你不需要改,你的一切我都喜欢。非常喜欢。整颗心全部都是你的。你不需要给我下迷情剂。你的一个眼神,都比它勾人多了。”
陶瓷紧紧搂住了乔治的脖子。
……
虽然陶瓷做的这个梦让乔治有些恼火,但就冲接下来陶瓷一个星期的表现……乔治表示自己非常大度决定原谅她了。
陶瓷乖乖的样子可真是让人把持不住呢。
想喊停又顾及着自己之前的承诺不敢说的模样……真是甜极了。
二、弗雷德的梦
1.
背后传来很大的力道,胳膊被绑在身后无法平衡,弗雷德控制不住的歪倒下去。他紧咬牙关,克制住自己的喘息。
他还从未这般狼狈过。或者不如说,自出生以来,他都从未狼狈过。相反,让别人陷入狼狈之中倒是他的拿手好戏。
弗雷德垂下眼帘,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自从加入了凤凰社,他早就有了这一天的准备。无论是魂魄出窍还是钻心剜骨……他都有准备。
“把他交给我吧,大人。”清冷的声线刻意捏得甜腻,像一条阴冷黏腻的毒蛇慢条斯理的爬上他的脖颈,丝丝的吐着红艳的信子,“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容,弗雷德心口一抽,再怎样克制也阻止不了寸寸惨白下去的脸色。
他是最勇敢的格兰芬多,字典里几乎没有“害怕”这个字眼。接下来会遇上的一切酷刑他都无所畏惧,但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开始心悸。
他哪里不会害怕。这分明就是他内心深处最害怕的场景。
周围陡暗下去。唯一的光正打在她的脸上。舒曼翘着唇角笑得鲜妍,是他从未见过的开朗模样。
弗雷德怔怔的望着她。明明自己还身处于敌人的大本营,不说一定会有的折磨,性命也有极大可能停止在这一天。他却没有更多的其他感受,就这样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笑容,不停涌动着的竟然是思念。
无比浓稠的、令人窒息一般的思念。
他的手指动了动,内心涌动不止,喉咙却干哑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弗雷德无言的低下头去,看着那双漆黑的几乎和阴影融为一处的靴子,心口翻涌的厉害。
她曾经……参加舞会也要把鞋跟下调叁分之二……
“好久不见呀,弗~雷~德~”舒曼笑吟吟的开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母被她念得一波叁折,搅得他胸腔里也波涛起伏,喉头连连滚动,却更加干涩。
她变得厉害。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似的。但就只这样看着她,看着她这样笑盈盈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就又觉得,她没有变。
还是那么美。
“弗雷德……”她又唤了他一声。
弗雷德猛的一震,心脏酸涩的像挤进了一整颗柠檬,酸得他无法开口,涩得他眼眶通红。
这次分明是她曾经最常用的语调。柔软的、温顺的、带了四分欣喜和叁分小心,还有叁分搅着爱慕的卑怯。
“弗雷德……”
他仰着头,看着她面容半边隐入黑暗,剩余半天勾起嘲讽撩人的笑。她还捏着曾经细弱的腔调,嘴角却挂着那种轻蔑的笑容。
舒曼蹲了下来,精致的面庞放大在他眼前,秀美的指尖冷冰冰的抚上他的脸颊,“弗雷德呀……”
她声调楚楚,面上的笑容却愈发讥讽,“现在的你,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弗雷德不言,只是细细的近乎饥渴的打量她,用目光不断描摹着她五官的每一寸,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她说什么。
原来,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想她。
舒曼、舒曼……
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原本被紧紧捆绑的双手似乎一下就挣脱了束缚,他立刻就用力的把她抱进怀里,鼻尖幽幽缭绕着熟悉的甜香,是他每日都能在迷情剂里嗅到的味道。
舒曼、舒曼……
弗雷德闭上眼,心尖也在随身体一起颤抖着,喉咙沙哑的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我好想你……”
“哈,想我?”怀里的佳人突然化成了虚无的烟雾,又在不远处缓缓凝聚成形,原本对上他总是柔和含情的面容拧成扭曲的冷笑,“你是在想怎么杀了我这个恶心的食死徒为你的校长和弟媳报仇吗?”
弗雷德看向自己已经空空的双手,怔怔握起。原本能言善辩的灵巧喉舌彻底失去了它的一切功能,只能无尽的沉默下去。
“哈。你现在这副表情……”清脆的咔哒声再一次响起,宛转的余音未落,冰凉凉的指尖再次摸上了他的下巴,“弗雷德呀……”
这次不管是她的嗓音还是笑容都表达了十足的嘲讽,“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不说话?”她挑起秀丽的眉梢,嘴角不愉快的卷起,“你这是默认吗?”
弗雷德抿着唇,还是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舒曼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目光所过之处撩起细碎的痒。停滞半分,她突然尖声大笑起来。
“你居然真的现在喜欢我?”她哈哈笑着,伸手随意抹去眼角的水光,“我上赶着追着你跑的时候你连多看我一眼都嫌烦,现在我把你绑起来了你告诉我你喜欢我?”
她止了笑,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碧眸半眯起,像一只冷淡淡的猫,“还是你真正喜欢的是食死徒这个身份?贱得慌?”
“可是怎么办呢?”她突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为难的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呀。”
“!”心口处似乎被迎面重击,痛得他几乎喘不上气,面色寸寸惨白下去。
舒曼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她随意的甩了下手,另一个人影渐渐自阴影中浮现。乌色的发,浅灰的眸,打着墨绿色的领带。她偎上去,露出甜蜜而柔软的笑意。
刺眼的痛。
这个表情弗雷德其实很熟悉,或者可以说是刻骨铭心。那分明是舒曼面对他时最常流露出的神情。但俨然他已经失去了这个的独属地位。
那属于另一个人的了。
手指分开,手掌柔情蜜意般的贴在一起,交缠着相扣。
“你不是看见了吗?”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冷的像冬日里黑湖上漂着浮冰,“我和他在一起了。”
说着他们又相视一笑,“我们很相爱。”
弗雷德终于垂下了眼帘,纵使再不舍视网膜前不能再映上她的身影,但他真的怕再看下去他会控制不住的冲上去把她抢过来。
然而那只会是自取其辱。
他已经失去她了。早就已经完完全全的失去她了。
这个念头一起,原本就剧痛无比的心脏又涌起阵阵酸涩,喉口都是苦的。
“弗雷德,你怎么了?”柔软又担忧的嗓音突然响起,下一秒,一个同样柔软的小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弗雷德猛的抬头,舒曼担心的面容就在眼前,他睁大眼睛,心跳和思绪都几乎停止。
“身体不舒服吗?”她微微颦蹙着眉,碧眸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脸色怎么白成这个样子,要不要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看一看?”
弗雷德讷讷张了下口,心脏从停滞中苏醒,渐渐加速起来,他抿了下唇,指尖都在颤抖。
“……小青蛇?”
“嗯?”
真的、真的是她……他的胸口大幅度起伏起来,他几乎是要立刻握住她的手腕……
“我骗你的。”四周的光再一次黑暗下去,她同时弯起眉眼和唇角,只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我一直都在骗你。偷看你也好、喜欢你也好……都是骗你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上面赫然印着蛇型的徽章,“我可是个斯莱特林啊。”
“你该不会是对斯莱特林有什么误解吧?”她半分嘲弄半分好笑的说,“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格兰芬多?”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她非常清晰的咬字,“弗雷德·韦斯莱。”
弗雷德慢慢伸出手,轻轻贴上她近在咫尺的脸颊,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那又怎么样呢,”他低声说,嗓音沙哑,“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看见她微微睁大了点眼睛,那一瞬的呆傻和当年的她没有任何分别。周边的黑暗寸寸剥离,散漫清淡的光一点点照进来。
现在他们就站在霍格沃兹,变形课的教室门口。周围开始有了嬉嬉闹闹的人群,挤挤挨挨的从旁边涌去。
他们都穿着校服,舒曼怀里抱着大大扁扁的包,面上的表情无措又呆傻,带着极力克制的委屈,睁大的碧眸里满是晃动的泪水。
“你、你是说……”
“跟我走好不好?”弗雷德握住她的手腕,无比顺畅的说了下去,“我不想跟你道别,不想和你分离……跟我一起退学好不好?”
他看着她颊边滚落的串串泪珠,喉间也带了哽咽。
“为什么……我当初没有这样跟你说呢……”
“……明明这才是我真正的想法啊……小青蛇……”
他试图抱住她,却只触到了冰凉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