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在梦娟对面坐下,她并不是个记仇的人,气早就消了。徐婉听梦娟这么说笑了起来,“你呀,还是从前那个脾气。”
孟钦和在徐婉身旁极其自然地落座。
徐婉忽然想起来,他之前分明说的送她过来,怎么就跟上来还坐下了呢?
徐婉打量了孟钦和两眼,可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见她看自己还微微凑过来听她说话。
徐婉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看他。
“我这个脾气怎么了,总比你这个软柿子好。”梦娟还有些顾忌孟钦和,一开始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孟钦和的脸色。
二楼的包间可以看到一楼的舞池和舞台,而他的视线一直望着楼下的白俄乐队,手指跟着手风琴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沙发,并没有想参与她们谈话的意思。
梦娟胆子大,不一会儿就放开了,与徐婉叙起旧来,“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那时候我还想,这是从哪个乡下来的土丫头,灰头土脸的,还胆小的要命。这一转眼,好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徐婉笑了笑,“是啊,我幸亏认识了你,要不是你时不时替我出头,估计日子更加难过。”
梦娟豪迈道,“亏你徐婉还有点良心,不枉当初老娘替你挡了那么多酒。”
梦娟素来乐观,徐婉却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梦娟小时候家里也穷,特别是打仗那几年物价飞涨。她们家里揭不开锅,梦娟十岁的小妹直接因为吃不饱饭生病死了。也是那年,梦娟她爹当年见梦娟和她娘饿得快不行了,铤而走险去偷人家铺子里的馒头,结果被人抓住了,挨了狠狠一顿揍。
哪知伤着了要害,梦娟他爹没过两天就死了,梦娟的娘受了刺激,紧跟着也疯了。
徐婉问梦娟,“伯母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梦娟苦笑了一下,喝了口酒,骂道:“姓张的真他妈不是男人,怕他老婆怕的要死,别说我娘进他们张家的门,我都要被撵出来了。老娘当初不是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才不!给他做姨太太,真不是东西。”
梦娟本就是个急脾气,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说完了才想起孟钦和还在边上。
幸好孟钦和好像并没有听她们说话,靠在沙发上,头偏向一楼舞台中央的乐队。
梦娟也好奇,这是真没在听还是装没在听?她心下有了主意,问徐婉道:“小婉,你是真的后天就要走吗?”
说着,梦娟叹了口气,“那你这次走了还回来吗?”
“不一定。”徐婉微微笑道。
梦娟有些惋惜地叹了声气,余光却也偷偷扫了一眼徐婉的身旁,只见那个人轻扣沙发的手漏了一拍。
梦娟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睛多了几分笑意。她开了一瓶酒,先帮徐婉倒了一小杯,然后将孟钦和与自己的酒杯倒满。
梦娟举起杯,敬徐婉和孟钦和。她许是怕孟钦和不卖她的面子,还说了一句,“二少,我从前替小婉喝了不少酒,现在我敬您这杯,您可不能不喝。”
孟钦和倒是十分爽快,举起杯一饮而尽。
梦娟开的是威士忌,度数不低,加上下午喝的红酒还没完全醒,徐婉这一杯下来就有些晕。
可梦娟不准备放过她,又敬徐婉酒,“这杯敬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这些年倒没有人能这样劝她喝酒了,梦娟算头一个。
徐婉喝下第二杯,孟钦和在一边看着微微蹙眉。
梦娟几杯酒下去,也有些醉态,对着徐婉继续道:“第三杯我要罚你,徐婉这几年突然就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现在刚回来又要走,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徐婉理亏,这杯酒她不得不罚。只是她刚才喝的急已经醉了。
孟钦和举起杯,向着梦娟抬了下酒杯,“我替她喝。”
“二少都开口了。”梦娟说完又一次将三人的酒杯倒满,道:“还有最后一杯,小婉,既然是送你,最后一杯就是敬你,祝你一路顺风。”
!孟钦和的眉又蹙了几分,看了眼徐婉的醉态,对梦娟道:“她不能喝了,我来。”
徐婉不想孟钦和替她喝酒,她半醉半醒,不想扫梦娟的兴。
哪知梦娟借着酒劲,竟大着胆子按住了孟钦和的酒杯,道:“二少别光顾着喝酒啊,怎么不想想办法,要是徐婉不走了,是不是这杯酒就不用喝了。”
“什么办法?”他问。
孟钦和愣了片刻,将酒杯放下,看向一旁的徐婉,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梦娟并没有醉,瞧着这架势,装醉出了包间。
包间里只剩他和徐婉两个人。方才徐婉只觉得头痛,闭着眼醒酒,听他这么问睁开眼来:“孟钦和,你没听出来梦娟是在开玩笑吗?”
他凑过来,手撑在她肩侧,将她困在他这一小方天地内,一字一句道:“可我没有开玩笑,你能不能不走,留下来?”
他依旧看着她,“跟杨诗音无关。”
“那就是糯糯了。”
如果没有糯糯,她和孟钦和应该早就不会再有半点联系了。
孟钦和对糯糯的感情徐婉看在眼中,毕竟是亲生骨肉。虽然这个孩子一开始不在他的期待内,但血浓于水,他对糯糯还是有父亲的感情。
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他想要的是孩子,有的是女人愿意替他生,他今后也会有许多。
“孟钦和我知道你喜欢糯糯,你对糯糯好我也不拦着。但是就算为了糯糯,你也大可不必这样,我也不必,糯糯不需要我们为了她勉强,这样她长大了反而会有负担,不是吗…”
徐婉还没有说完,却被孟钦和打断。他的眼睛是红的,似乎已经克制到极限了,“小婉,我是想问你,能不能留下来,不是为了糯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