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是活都没关系,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啊。”卡斯泰枢机情绪激动,“他们现在只想逃走,如果您要让他们放弃逃跑,他们就要把刀剑先转过来指向您了。”他悲戚地喊着教皇的俗名,“路维斯,见一见里昂主教他们吧,放弃圣城吧。”
“然后成为罗兰人的囚徒吗?”教皇问,“你知道谁最想要我们抛弃圣城逃跑吗?罗兰!罗兰!他们拖延到现在不肯发兵,不就等着我们投奔他们吗?从此教会就纳入他们的掌控,罗兰的君主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佑之王’——连神都只是他们手中的傀儡,他们还有什么需要忌惮和畏惧?去通知主教们。”
“抱歉,”卡斯泰枢机艰难地说,“我不能,路维斯。”
“那你就滚出去,让赛尔维特进来。”
教皇厉声喝道。
卡斯泰枢机踉跄了两步,转身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教皇跌回椅中,仿佛只剩下骨架的身影隐没进昏暗里,觉得无比疲惫。
过了一会,脚步声响起。
他强行打起精神:“赛尔维特,去告诉……贝尔纳德?!”
教皇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立刻就要喊人。本该处于看守状态中的贝尔纳德主教走了进来。贝尔纳德主教一把捂住教皇的嘴,干脆利落地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
“抱歉,圣父,我们原本也不想这么做。”贝尔纳德主教说。
“卡斯泰……卡斯泰呢?”
教皇含糊地问。
“别急,他只比您早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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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打扮的密探快步走进女王的宫殿。
女王原本正与凯丽夫人说话,神色还算柔和。她只看了一眼密信,脸上的柔和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变得凝重而又冰冷。
“怎么了?”凯丽夫人问。
女王折好信,站起身,言简意赅地回答:
“教皇死了,圣城沦陷。”
第127章 一个拥抱
“教皇死了?”得到召见的道尔顿问。
“任期不到一年吧。”女王一边说,一边在道尔顿的陪同下穿过回廊。“看来教会的手艺并没有失传。”
——谋杀教皇,也算得上是一项传统了。
怎么说呢,教廷权力最大的时候,折腾起世俗君主毫不手软,但那些穿红衣服[1]的对他们自己的“父亲”也见不得多么手下留情。教皇更迭的速度比国王只快不慢,迄今为止任期最长的教皇也堪堪三十年,最短的只有两天——后者被称为“两日教皇”,平均任期七年。公元九世纪以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教皇更换的速度频繁到受邀参加教皇典礼的王公诸侯还来不及离开教皇国,就不得不又折返回去参加新一任教皇的典礼。
明面上死于世俗国王手中的只有三位,剩下的大多是被教会自己弄死的。
……从这个程度来看,被称为天下信徒的父亲的教皇,可真是有一堆好“孝子”。
“比其他的前任,他死得可真不是时候。”
道尔顿毫无敬意地说。
“的确不是时候,”女王说,“他太过强势也太过迫切了。他自己倒算得上一位‘圣人’,但教会不需要一位真正的圣人来做教宗。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女王叹了口气,“罗兰和鲁特给他太多压力了。”
鲁特帝国是第一个尊奉新神派为国教的帝国,堂皇地将自己的君主加冕为与教皇同起同坐的“皇帝”。而教会原本以为能够操控的罗兰帝国,在她执政之后也在迅速地挣脱控制。去年神判之后,罗兰国内的宗教之争大体上平息,教会的爪牙被狠狠地拔掉了。
如果教会接下来能有一位软弱点,无能点,不要那么偏激的教皇,那么教皇国也还能与罗兰和鲁特和稀泥更久一点。
偏偏,罗兰女王给日益腐朽的教皇国送去了一位手段强硬的“圣人”。
圣特勒夫斯二世是个……过于偏激的聪明人。
他当初被迫离开圣城的那么长时间里,流浪在外,亲眼目睹了教会的许多弊病,从赎罪券到修士们的堕落,也看到了世俗君主们对教会的日渐轻慢,以及这种轻慢背后隐藏着的武力威胁。正因为如此,他就任教皇后,才会以强硬的手段推行“回归圣洁”运动,要求教士恪守清贞节俭,倡导苦修。
“他太迫切进行改革了,危机深重是一方面,罗兰的压力也是一方面。”
圣特勒夫斯二世看到教会腐朽必然走向灭亡的危机,与此同时,紧邻着教皇国的罗兰却出现了一位有神迹作为标志的君主,并且这位君主在普通人心中有着宽容,仁慈和悲悯等等美德,与教会形成了可怕的对比。
圣特勒夫斯二世足够敏锐,也足够关切教会的未来,而这一切变成了沉重的压力背负在他肩膀上。
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兰帝国就会像鲁特帝国一样,进攻圣城,逼迫教会承认他们的君主为皇帝。等到那时候,教会的威严也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他急于遏制罗兰的复兴,为此不惜以可敬的魄力与枢机主教们对抗。”
最终也因此而死。
有些事情,无法急于求成,哪怕它的确迫在眉睫。就像一株参天大树,你知道它正在朽败,正在走向死亡,但它根系庞杂,枝叶众多。你看它慢慢死去,也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但,圣特勒夫斯二世的归洁运动太过彻底,他贸然地揭露了主教们堕落的那一面,在将他们逼离自己的同时,也将教会这颗大树腐朽的根茎砍断。
于是大树轰然倒塌。
“当然,”女王转过一个拐角,阳光被长廊檐角分开,光和影一起落到她脸上,“他更多的是在赌。”
赌天国之海的那场决战。
雅格、自有商业城市联盟、鲁特和罗兰之间的战争纠纷,在背后是教皇不遗余力地推动。天国之海大决战的结局,决定着接下来的世界走向。圣特勒夫斯二世在赌,赌罗兰和鲁特会在海战中溃败。那么,他将迎来前所未有的时机。
“他在赌,罗兰何尝不是在赌?”女王说,“万幸,我们赢了。”
“然而您做的事情,和他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