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一记惊叫炸开夜幕,容央偏着脸,捂住被扇中的侧颈,不及回神,整个人又给一股力量往地上掼去。
“殿下!”
荼白、雪青上前护主,那小内侍大惊失色,亦撒开手上前去拉,灵玉、巧佩两个瞠目结舌,反应过来时,两位扭打在一处的帝姬已给前三人硬生生拉开。
巧佩赶紧去把贤懿扶住:“殿下,您没事吧?!”
碰巧灵玉提了灯笼来,借着光照一看,大喊:“天哪!殿下的手心怎么有那么多血口子!”
荼白那边更是怒不可遏,上下把云鬓凌乱、脸沾灰尘的容央打量一遍,破口大骂:“皇宫之内对帝姬大打出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巧佩眼神闪烁,极快回嘴:“既知王法,你还敢以下犯上!”
又把贤懿那血淋淋的手摊开:“嘉仪帝姬好狠的心,我们殿下不过不小心将她绊倒,她便把人伤成这样!”
荼白气得呕血,巧佩还待再骂,灵玉看不下去,把她拽住。
挺身往前的荼白亦被容央拉回。
夜风肃肃,两位帝姬相对而立,彼此俱是气喘吁吁,狼狈至极。
贤懿红着眼瞪着面前人:“你记着,从今以后,我所有的屈辱,都是替你而受的。”
容央愕然相视,喉咙如被扼住。
贤懿冷笑,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快意在胸膛中荡开。
长春殿里的一幕幕无声湮灭,什么嘲讽,什么不屑;什么规矩,什么尊严……
我不好洁,谁能污我?
我不好名,谁能毁我?
既有人要她入深渊,那她便彻底做阎罗。
贤懿转身,决绝地走入黑夜。
荼白气得浑身发抖,瞠目道:“和亲大辽,分明是官家的决断,与殿下何干!”
一次羞辱挑衅也就罢了,这次竟然敢直接上手打人,倘若再有下次,岂不是要把人往死里整?!
荼白震怒之余,胆寒心惊,再去看容央脸上、脖上的伤,眼泪瞬间淌出。
“把殿下按在地上折磨成这样,倒还有脸来反咬一口……她手上那些伤分明就是自己掐的,居然也算在我们头上!”
雪青揪着心替容央把凌乱的鬓发理好,也是气急攻心,强忍道:“先别说吧,快扶殿下回府擦药!”
※
夜阑人静,容央身着中衣,坐在榻前任雪青给自己上药。
右额角因被蹭在地上,破了点皮,左侧脖颈是闪躲贤懿那一巴掌时被打中的,连带下颌线那小一截,红得骇人。
手肘和膝盖也被磕了几下,所幸有衣服遮挡,都是些轻伤,雪青细心地把药上擦完,郁声道:“这事儿,殿下就真不追究了?”
十丈之隔,便是天子大宴外宾的长春殿,巡逻的侍卫、值班的内侍一拨又一拨,就算这边不追究,也势必会传至帝后耳中去。
她既敢在那种情形下公然出手,又哪里还会在意后果?
而皇室要用她跟大辽缔结姻亲,即便真的辨明是非,又岂会为自己抱不平而惩戒一位即将被辽使迎走的大辽皇后?
容央把菱花镜举高,就着烛灯把脸看了又看,淡淡道:“会留疤吗?”
雪青道:“擦的是御药院特制的生肌膏,疤倒是不会留,只是……”
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哪。
容央听不会留疤,双睫一垂,搁镜道:“那就得了。”
雪青抿唇,荼白更是气结,却又知无可奈何,便气汹汹道:“下回再碰上,我非把巧佩那张嘴给撕了!”
不能“以下犯上”,那还不能“恃强凌弱”吗?
论撒泼发狠,她绝对比那小蹄子强一百倍!
雪青示意她小声些,别恼得殿下心烦,荼白悻悻住嘴,雪青道:“那殿下早些休息吧。”
容央唇动了动,道:“驸马还没回来?”
雪青意外她会在此时问起驸马,不过想想也是,这个节骨眼上,正是需要枕边人疼惜的时候,雪青忙柔声答:“应该快了,殿下先躺着,奴婢这便去府前等候,等驸马回府,便立刻将人请过来。”
容央眨两下眼,躺下后,又忽然一骨碌坐起来。
雪青、荼白俱是一怔。
容央道:“我去书斋等他。”
※
夜半,人去楼空。
褚怿从空荡荡的长春殿走出来,抬头一望,宫阙深深,月已悬至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