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鄞如今的国力,可否有能力与之一抗?
——灾情险恶,民生凋敝;领兵造反,揭竿而起……
赵彭信上所言又一次响在耳畔,容央尚不及深思,雪青突然道:“殿下,是驸马!”
容央展眼,月影婆娑的庭院那头,一人高高大大,举步而来,紧收的一双皮靴映着月光,银丝凛凛生芒。
容央心头一动,提裾迎上前去。
“今日还特意吩咐后厨做了你爱吃的蜜煎豆腐,谁知道你又……”容央还来不及责备,被褚怿搂入怀里。
梧桐树下,银辉细密,容央鼻尖贴在他衣领上,神色蓦地一变。
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酒气里,还裹着一丝微妙的、似有又无的香
类似于……廉价的脂粉香。
“蓟州有份军情,这两天一直在探,大概明日能成,委屈莺莺了。”褚怿噙笑说罢,揉一揉容央的头,便欲牵她回屋,容央突然伸指在他胸口一戳。
褚怿被戳得往后退了退,垂下眼来,三分不解。
容央对上他深黑而明澈的眼眸,深吸一气,压下猜疑,只道:“你不知道自己很臭么?”
提的是酒气,也不止是酒气。
褚怿很爽快地点头,仍是笑着,指一指浴室的方向,坦然地去了。
并无一丝慌乱的、或是掩饰的痕迹。
雪青看容央站在树下半晌不动,侧脸亦冷得不大寻常,不由道:“殿下,怎么了?”
容央静静地看回褚怿踩过的那一地枯叶,淡道:“没怎么。”
※
次日。
酉时,金乌西坠。
褚怿在军所中巡视完毕,脱下甲胄,就着一袭便衣往外而去。
百顺跟随着,精神抖擞地道:“方悫这厮奸猾得很,一张嘴又铁一样的硬,这回总算肯松口了,但愿那东西真像他讲的那样,不然,我非要他把这两日喝下的酒全吐出来不可!”
又道:“还有银子,也得照十倍赔偿!”
褚怿一哂,故意逗他:“歌姬舞姬呢?”
百顺愣了愣,想象起方悫赔来十倍的歌姬舞姬的场面,心知褚怿定是不会收的,那自己要收下,荼白不得气得火冒千丈。
忙道:“那……那折算成现银就成了。”
褚怿笑。
军所外,两匹快马翻过山岭,往城门而去。
及至入城,正巧赶上十五赶集,大道上摊铺鳞次,人声喧哗。二人放慢马速,提着缰绳穿梭在人潮里,信步往城东珠玉轩走。
百顺频频往后看,蓦地策马上前来,悄悄地道:“郎君,后面好像是帝姬的车。”
褚怿转头。
人海深处,一辆双辕马车缓缓而行,四檐漆丹,窗缀绿绦,精美华贵如此,显然便是全城最尊贵之人——嘉仪帝姬的车驾了。
褚怿眼眸微动。
百顺忧心地道:“郎君,该不会你招美人的事被帝姬知道了吧?”
褚怿眯眼,默然转回头来,策马慢行间,唇角蓦地一扯。
难怪昨夜就感觉怪怪的,洗得那样干净了跟她求爱,也还是被各种理由推辞。合着,病症在这儿呢。
褚怿啼笑皆非,大喇喇地任身后的车跟着。
一炷香后,主仆二人抵达城东名声最大的乐坊珠玉轩,刚一下马,便有熟悉的小厮上前来寒暄伺候。褚怿把马鞭交过去,眼往后展,跟来的马车也正停稳,但车幔垂着,车窗关着,不见有人下来。
褚怿走上前去,敲窗。
窗内静了一静,继而车窗被人从内推开,褚怿低头看进去,对上一双清冷倨傲的大眼。
容央巍然端坐着,淡声道:“好巧。”
褚怿应:“是,很巧。”
容央无视他语气里的戏谑,目光越过他往他身后看,“珠玉轩”三颗漆金小篆刻在牌匾上,映衬着其内飘来的丝竹声,真叫一个旖旎窈窕。
那双美目里凝着的寒气更重了,容央敛眸,道:“侯爷今日是要在这里赴宴吗?”
眼下正是金乌西坠,下值回家用膳的时候,褚怿骑着马不往官舍走,而是跑来这儿,什么用意不言而喻。冠以“赴宴”二字,都还算是给他体面了。
可是对方显然不大领情:“设宴。”
设宴
容央心头一冷,掀眼。
褚怿一条胳膊搭在车窗外,头低下来,暗影里的双眸黢黑深邃,似笑非笑。容央火气直往上蹿,忍着道:“哦,那可还有虚席?我累了,不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