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随意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指点着额侧,等待属下将探得的消息一一报来。
煌云宗这个死掉的黄小云,有些意思。
就在不久之前,她曾怀过一次身孕。
无论如何逼问,她都不肯说出让她怀孕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没等父母拿出个章程,为了维护那男子,她竟偷偷用十分激烈的手段强行流掉腹中胎儿,弄坏了身体,从此再不可能受孕。
煌云宗主气得够呛,盛怒之下,险些失手杀死女儿。
簪就是那时候断的。
簪子是那男的送黄小云的定情物,断簪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再也不出门。
后来三位至亲惨死,黄小云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伤心,与往日一样,阴郁沉闷,不与旁人多说话。
昨日她曾出过一趟门,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吊死在屋中。
谢无妄听完属下汇报情况,似有些走神。半晌,他将两截断簪合在一处,慢条斯理地用丝线扎起来,收进乾坤袋。
简单地交待典刑官几句之后,谢无妄起身,返回圣山。
他并没有回玉梨苑。
他了解宁青青,知道她的气没消那么快,没必要早早回去看她冷脸。
昨日那肆虐七千里的狂火,引来了各方紧张的视线,正好借此机会敲打一番。
先办正事。
眸光淡淡划过暖融的玉梨苑,落回山巅。
反正她永远好好待在那里,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
广袖一拂,他踱向正殿。
身上自然散出的威势,令左右齐齐俯首屏息,悄步跟随。
他高坐乾元殿上首,漫不经心地处理公事,一坐便是整整三日。
忙正事时,他从来不会分神去想旁的。
各大宗门世家的使者陆续赶到,惶恐、心虚、试探,居高临下望过去,各色心思一目了然,甚是无趣。
他淡笑着,时不时温声说上一两句话,吓白一两个人的脸。
打发了南疆三宗的来使之后,谢无妄眉梢微挑,望向浮屠子。
他发现这胖子的目光不止一次落向案角。那里放着他的传音镜,三日来一次也没有亮过。
“右前使。”他慢条斯理地扶着案桌,倾身,“你很清闲?”
浮屠子的胖脸上立刻堆满了讪笑:“没有没有!”
绿豆眼不自觉地又瞄了一眼那传音镜,背过身,偷偷撇了下嘴角——分明是道君自己总看那八角传音镜,还说别人闲?
“到东淮秘境,取炼神玉。”谢无妄眼皮微动,淡淡瞥他一眼。
浮屠子一个激灵立定:“镇境的炼神玉?取了镇境之宝,东淮秘境就废了呀。”
“那又如何。”
浮屠子小心地瞥着谢无妄淡笑的唇角,胖脸上不禁挤出了苦兮兮的笑。
“是——属下遵令。”
反正,总是他来做坏人呗。东淮秘境隶属淮阴山,自己这个圣山右前使出手废了淮阴山一个大秘境,往后章天宝在淮阴山的日子恐怕难过喽!
道君这是给谁出气,自不必说。
而且夫人的修为卡在元婴大圆满也好些年了,炼神玉对晋阶很有益处。
浮屠子圆润地滚出乾元殿,直奔淮阴山地界办事去了。他倒是巴望着道君与夫人尽快和好——旁人平日没侍奉在道君面前,感受不及他深刻,这些年来他早已摸透了,但凡道君与夫人闹了不快,倒霉的总是自己。
做人手下,真难啊!办差事,真苦啊!
这趟毁人根基有损阴德的差事做下来,不知又要被人扎多少小草人。
“呜呼哀哉!”
他这么胖,一定就是被人咒的!
浮屠子一来一回,用了七日。
他圆溜溜地带着满身风尘滚了回来,将装在灵匣中的炼神玉捧上谢无妄案头。
偷眼瞥着,见这位心思难测的道君似有不满。
“谁让你这么急,我手上正事未完。”谢无妄翻动着指间的公文,轻啧一声,“炼神玉存不得久,误事。”
浮屠子:“……”呵呵。
要真不急,怎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