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像是教训小辈一般,尾音却有一点轻飘,又像是宠溺。
宁青青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很心虚地把自己的乾坤袋藏到了背后。
他什么时候偷看她的乾坤袋了?
蘑……蘑菇不就是不爱打理看不见的地方吗。而且,她什么时候折腾过他的东西啦?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就先不想。
她匆匆扫过他那一排宽袍,发现他只穿黑、白二色。
“谢无妄,”她说,“你这样穿衣,别人会以为你只有两件衣裳。”
他恍惚地挑了挑眉。
从前她便是这样说的。语气、神情,就连眉梢挑起的弧度都与从前一般无二。
他自己都不知道,竟把她三百年前的一颦一笑记得这般清楚。
他笑了笑:“不。哪怕我每日都穿同一件,旁人也只会以为我日日都在换新衣。”
她偷偷摆了个嫌弃的表情,然后随手挑了一件白袍扔给他。
对上她天真清澈的眼睛,谢无妄无奈蹙眉:“转身。”
他只喜欢与她赤诚相见,不喜欢单方面被看光。
宁青青偷笑。
在妄境中又不是没见过,他身体坏了半边,还是她帮他穿的衣裳呢。
还害羞。真像个刻板严肃又无趣的老学究。
她负起双手,轻盈地背过身,听着身后水声由远及近,“哗啦”一下上了岸。
很快,一条死沉死沉的胳膊压住了她的肩膀。
她见过他不穿衣裳的样子,知道他看着瘦长挺拔,其实骨骼极沉,像铁一般,肌肉精瘦,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自然也是非常有质量的。
这么一压,都快把她压矮了。
又重又硬的身躯向着她倾斜过来。经历了一通天崩地裂的沐浴之后,他的身上已没有了血腥味,只剩那股独特的冷香,好闻极了。
“如今知道了?”他俯身下来,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尖,声线慵懒低沉,“我是如何为你守身如玉。”
他的嗓音很沉很磁,这般贴着耳朵说话,字字句句都要坠进心湖里面去。
宁青青偏头,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成妄境里面的那个人啦?”
眼角一垂,她摆出了不想理他的样子。心很累,实在没有精神再给他讲一遍那些常识。
他沉着眸子看了她片刻,然后懒洋洋地立直了身体,只松松搭着她肩,很突兀地换了话题:“今日便是青城剑派大师兄席君儒身染魔毒的第五日,魔渊那边毫无任何动静。靠寄怀舟?等死吧。”
宁青青想起了席君儒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一点焦灼:“那怎么办?”
机缘巧合之下,她身上的魔毒倒是被谢无妄一把火给烧干净了,却忘了还有另一名受害者。
灵光一闪,她晃了晃识府中的蘑菇,把粘在蘑菇帽子上面的器灵芽儿摇醒过来。
蘑菇:“儿子,能不能给大师兄制造一个妄境,然后把他体内的心魔也引到妄境里面消灭?”
器灵:“这个简单,只需要三个步骤。”
蘑菇:“激动动,快说!”
器灵:“首先,给你爹我找一件神器来。第二,弄死里面的器灵,让你爹我上位。第三,让那个需要帮助的人毁掉这件神器,爹爹就可以给他制造妄境啦。是不是很简单呀憨比?”
宁青青:“……”
此刻她只想大义灭亲。
她失落地将神念抽离识府,眨了眨眼睛。
谢无妄垂眸淡笑:“不必忧心,我已送了魔灵胎过去。”
药王谷的长老阅遍古籍,知道在万魔汇聚的魔渊之下,大道会自发生长出专门克制魔毒之物,此物被称为魔灵胎,理论上说应当可以消解一切魔毒。知晓此事的寄怀舟“主动请缨”,义无反顾地去了魔渊寻魔灵胎。
宁青青微愕,茫然地看向谢无妄。他找到魔灵胎了?比寄怀舟还快?
谢无妄的身体靠她近了些,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些神秘,他低低地道:“能解魔毒的并不是魔灵胎,而是魔灵胎吞下魔物、克化之后,余下的……泄物。子母魔蛊双位一体,魔灵胎的泄物并不能彻底解毒,也就是暂且压制。我岂会让你吃那种东西?”
宁青青眼角微跳,不自觉地把双唇紧紧抿了起来。
真是多亏了器灵,多亏了妄境,多亏了谢无妄的一把火。
她……宁死也不吃那个!
谢无妄漫不经心地挑起眉梢,平静地阐述一个最傲慢的事实:“阿青,这世上,旁人能做到的事,我都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我亦能做到。所以,不要看别人,只看着我。”
宁青青:“……”她非常礼貌地咽下了一句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善良的蘑菇已经悄悄发过誓,再也不当着面揭他的短了。
她低低地嘀咕:“可是我很喜欢雪星啊。它的信息素很干净很凛冽,会让孢子更坚强的。”
谢无妄默了片刻。
心下忽有感应,龙曜暴躁地在他设下的封印中震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