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栎的台词功底很好,平静里的话里透着一股子狠劲,他手背上的青筋一点一点地冒起,眼看着是动了杀心。
有工作人员看见这幕,不自觉地护住自己的喉咙,“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栎哥真杀人呢!”
“我手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郑安行无视了周围的低声议论,目光锁定在监视器的右下角。
秦栎的戏是毋庸置疑的好,他眼下最担心的是,饰演宋昭的纪厘在这种强压下,到底能不能接住对方的对手戏!
很快地,被单方面压制的纪厘就有了动作。
没有任何的化妆特效,随着‘缺氧’的窒息感,他的眼底一点一点攀上了血丝,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堆积在了眼眶内,但他的眸光是晦淡的。
短短十秒的特写,纪厘将一个人濒临死亡的特征展露无遗。
宋昭没有失控挣扎,更没有博死反击,只是万分艰难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臂,“……兄长,你、你还认得我吗?”
询问声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只剩下气音,青年的眼泪砸在秦栎的手腕上,那温度,烫得惊人。
秦栎手上的力度当即一松,向来冷酷的眼神有了一瞬松动,落下目光。
场外的副导演猛地一拍掌,“郑导,神了!这滴眼泪的时机恰到好处啊!这该不是故意控制的吧?还是凑巧撞上了?”
纪厘真是第一次演戏的新人?目前为止,他完全没被栎哥压了气场啊。
这天赋可了不得!
郑安行自然知道这滴泪的微妙,他摆了摆手,示意副导演暂时安静。监视器里的特写镜头,已经对上了纪厘右手臂上的伤疤。
秦栎垂眸,看着纪厘举起的手臂。很快地,他就发觉了一个细微的特别之处——
对方的手臂在隐隐发抖,颤抖的幅度很轻,就像是身体在恐惧和不安之下做出的本能反应,不刻意、不夸张。
监视器里的小屏幕可能看不清这点起伏,可现在他的肉眼、以及日后影院的大银幕上,绝对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去研究剧本,跑到这来做苦工?
——秦栎老师,我这就是为拍戏做准备。
几乎一瞬间,秦栎就明白了。
这是纪厘在干完重活后,手臂自然而然的脱力反应?他居然把人物的情绪表现细化到了这种地步?
秦栎短暂的失神,正好符合了剧本上宋翼陷入回忆的状态——
那道伤疤,是宋昭很小的时候留下的。
当年,还是孩童的宋翼贪玩爬树摘果子,留着幼弟眼巴巴地站住树下等。
树上的宋翼脚滑摔了下来,年幼的宋昭什么都不懂,只凭着亲情的本能去接兄长,可他的小身子哪里吃得消?
一大一小摔在一块,宋昭手臂被地上的尖锐石块划出又深又长的伤口,等好全后,就留下了这么一道长疤。
这事,除了已经离世的宋氏夫妇,世上再没有外人知道。
往事历历在目。
秦栎眼底的水雾一晃而过,短暂的像是旁人的错觉。可熟读剧本的郑安行知道,宋翼内心冰冻的亲情又一次化开了。
秦栎欲言又止,再出口的声线带上了沙哑,“……你是昭儿?”
“卡!过了!”
秦栎听见这句话,快速从角色状态中抽离。反倒是一旁的纪厘,眼眶发红得还没回过神来。
“秦栎,纪厘,你们出来看看回放。”
帐外传来喇叭声,纪厘这才捂上捂眼睛,脱离人物状态,“秦栎老师,你刚才演得真好。”
他在现实生活中和很多演员都搭过戏,但刚接触不到一天,这拍摄状态就能合得如此舒服的,只有秦栎一人。
秦栎一顿,语气略缓,“走吧,看看回放去。”
“好。”
今天最难的戏份一次过,还是无可挑剔的那种,身为导演的郑安行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功臣,毫不吝啬夸奖,“很好很好,秦栎就不用说了,一如既往的优秀。”
“还有纪厘啊,我原本都做好了为你ng十几条的准备,没想到你这小子够争气,给全剧组都省了时间。”
“谢谢郑导。”纪厘露出笑容,演好角色又被人肯定,是一种很奇妙的幸福感。
秦栎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眸底深处掠过一丝笑意。几人过了一遍回放,都确认没问题后,郑安行就宣布了收工。
……
半小时后,脱去头套和戏服的秦栎一身轻松地从化妆间走了出来。
化妆室张鸣正好路过,招呼道,“栎哥,你有看见纪厘吗?说去换衣服,结果不知道跑哪里了?我这临时有事,急着走人,可他背包和剧本还在我这里。”
秦栎瞥见他手中的物件,下意识接话,“给我吧,我在这等他。”
“给你?”张鸣惊讶。
秦栎反应过来,稳住心神,“左右不过几分钟,我等等就好,你有事就先走吧,别耽误了。”
“那……谢谢栎哥了。”张鸣把东西递过去,没多想。对方不是耍大牌的性子,这点全剧组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