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怔一下,抬手轻轻扶住她,“那边有座凉亭,皇上不如过去歇歇。”
待两人都在亭中石桌旁坐下,她低头醒酒,而他为避免方才危险的话题,只有岔开话,温声细语道,“其实皇上若当真不愿瑞安公主好过,只需在暗中使些手脚便可让他们夫妻不和。”
她轻揉眉间,不甚清醒地摇了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必做得太绝——之前同她不对付是因为赵氏。如今赵氏已是阶下囚,朕早已得胜,何必再咄咄逼人,倒显得面上难看。”
他本意也并非要寻瑞安公主的麻烦,因而只是微笑一下,便不再提。
而她似乎酒醒了些,缓缓扶着桌沿起身,靠着柱子凭栏远望,“况且无论如何,她都是朕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便是再厌恶,朕也会保她一世平安。”
远处交杯换盏的笑语声隐隐约约传来,夜风扬起她身上华服一角,树叶摩擦的悉索声宛若叹息,轻微、低柔而又萧瑟。月光之下她的脸庞宛如浸水美玉,潮红的眼角微微上挑,面容妩媚,眼神却寂寞。
那一刻她不再是温和稳重的君王,而像是被谁抛下的孤女,迷茫、落寞、孤独,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软,终是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道,“夜风伤身,回宫吧。”
“……子慎。”
“臣在。”
“你说要助朕手握万里河山,看朕成千古霸业,若朕做不到,你会离朕而去么?”
他只能哄孩子般温声道,“皇上会做到的。”
“如果不行呢?”她难得如此固执,他只得轻声叹息,“臣依然会在皇上身边的。”
她笑起来,朝他转过身来,却因醉酒而身形不稳,晃了一晃便贴着柱子慢慢滑了下去,重重华服逶迤铺散开来,像是深夜盛放的妩媚幽兰。
他蹲□,想要扶她起来,她却懒懒地笑,挡开了他的手。
他不禁皱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一只刚刚挡开他的手自己伸了过来,因蒙了一层月光的缘故,愈发泛着玉石般的润光。
他疑惑地看过去,却只在她一双清润黑沉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似远若近,似即若离。微风绕过,枯叶轻鸣,而她的指尖在自己脸颊旁堪堪停住,那修长的五指犹豫地微张又轻轻收拢,宛如寻不到一处栖息枝头的鸟儿倦累地收拢起双翼,无声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