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一想,怎么可能呢,她从来都喜欢笑,活得肆意无比,这样的人对世界总有着深深的眷恋。
无论内心再怎么强大,那时的她应该也会恐惧,也会不安,也会不舍,也会难过,可她偏偏都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原因,大概是怕他内疚,怕他自责……可是要有多喜欢,才会愿意将自己的付出和牺牲全部隐去,只为了不让对方有所负担。
很多事情是经不起回想的,越想越心疼。可是心疼之后又忍不住想要微笑,看上去总是不怀好意,永远不正经的她,原来那么温柔。
那时候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最后的那几个月,他还以为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自己付出得足够多,现在想一想,其实都是她在默不作声地抚慰着他的不安与愧疚,无声无息,毫无痕迹。
精灵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仍然保持着年轻精致的容颜,但神是公平的,他们长盛不衰的美貌是用比人类多数倍的痛苦换来的。
在死去之前,他们的身体会渐渐衰弱,五感也会逐渐消失,从慢慢地再也尝不出味道,嗅不到气息,看不见东西,听不到声音,到最后连触觉都失去,几乎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那些最后的日子是在她的城堡里度过的,就他和她两个人,她尝不出味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根本不知道,她掩藏得实在太好。
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
她倒是十分镇定,挑着嘴角笑得没心没肺,得意洋洋地说看不见也好,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使唤他了。他那时心里急得发慌,只冷着脸让她别开玩笑,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仔细检查她的眼睛。
她在他面前脾气向来很好,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那时才第一次发现,她的一双眼睛已经不复漆黑,不知道是不是生命将尽魔力枯竭的原因,她的眸色恢复了初见时的碧绿,但也不是纯粹的绿。那绿深浅不一,从浓浓的深绿到清澈的浅碧,像是层层晕染开来,看得久一点就会不自知地陷进去。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只见她一张精致面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几乎将所有的不怀好意都写在了脸上,又贼又贱,十分欠揍。他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问她笑什么。她唇角笑意更深,凑得离他近了些,笑吟吟地问,“你看了这么久,到底是在检查,还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他觉得耳朵有点儿发烫,沉着脸反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就没再理她,起身去藏书的房间翻找配方。
可是他在药剂这事上的天分不如她,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阻止她视力的恶化。
越是没办法越是急,每次一想到她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在她眼前晃手指,问她能不能看清。一天问上多少次都还是忍不住担忧,就怕哪天她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