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戚泽的智商,只要他开始愿意去怀疑这一切,就会很快在他曾深信不疑的妄想中发现许多不合情理的漏洞,进而真正地、完全地意识到没有阴谋,没有杀意,有的只是一场漫长而逼真的幻觉。
当然,仅仅意识到这一点并不代表他就会痊愈——很多罹患被害妄想症的患者都会意识到那仅仅是自己的妄想在作祟,但是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他们还是会怀疑身边的一切——能够控制这种焦虑情绪的只有药物和患者本身的意志,不过那是可以放到将来去考虑的事情。
现在,更需要担忧的是,戚泽能否承受得住所坚信的一切被瞬间推翻的巨大冲击。
在房内再无声音传出之后,语琪又等了片刻,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阴天的阳光并不好,房间内光线幽暗,戚泽手里仍握着她的手机,通话还未被切断——手机屏幕仍亮着,代表时间的数字还在不停地变化。
漆黑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语琪走过去蹲下,从他手中轻柔地拿过手机放到自己耳旁,用不算地道但十分熟练的英文低声道,“谢谢您,安德森先生。”
说完这一句她便打算挂掉,但令人意外的是,那边的安德森教授却开了口,声音温和而低沉。
“之前没有问过,你是他的女朋友?”
她一怔,“不,我是他的护士。”
“哦,你是十分负责的护士,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那边沉默了片刻,“戚泽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我一直为他感到骄傲……请您好好照顾他,多给他一些时间——另外,请原谅我的多事——他虽然可能表现地有些笨拙,但他是个好孩子,如果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将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我会的,安德森先生……请您放心。”
语琪偏头看了一旁的戚泽一眼,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她略感不安,握住他的手,轻声唤他名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语琪等了片刻,抬手拨开他黑色的额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他。
那双沉黑的眸子此刻无波无澜得像是深夜的大海,令人不安的平静,悄无声息的死寂。
她捏了捏他的手,开口试探,“戚泽?”
良久,他缓缓抬眼看她,动作迟疑而缓慢,黑眼睛里少了以往的骄傲自得,带着死气沉沉的黯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眸子深处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