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吸一口气,“你说的对,顾娘娘心肠最好了,旁人家有事她总会帮忙,或许只是借给人地方。这种不吉利的事,别人躲都躲不及,也只有顾娘娘会答应,她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呢。”
他扭过头来,“对吧?”
宁凌眸子微涩,用力点头。
秦宇挤出笑容,大步推门而入。
简陋灵堂中只有一个娇小身影,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单薄矮小的棺木遮挡不住视线,看清里面闭眼的白发妇人,秦宇泪如雨下。
顾娘娘……
那个磅礴雨夜,把藏在房檐下避雨的他,带回家的女人。
那个被打到遍体鳞伤,依旧苦苦哀求,将他留下的女人。
那个冬天冷的睡不着,坐在床头抱着他的脚,一直到天亮的女人。
那个逢年过节的吃食,总说已经吃饱了,笑眯眯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女人。
死了。
她死了。
秦宇感觉整个人,瞬间被抽空大半,若说他心中有十分感激,顾娘娘独占八分!
可现在,她就这样死了,没有给他再见一面的机会,没有享受等到他半点回报。秦宇突然悔恨,为什么要在路上耽搁,早来一些,或许顾娘娘就能活下来。
秦宇脸色越来越白,没有半分血色,像大病一场,摇摇欲坠。
宁凌急忙搀住他,感受着他身上,浓郁到无法化解的悲伤,心头一痛眼圈变红。
直到此刻,哭泣的身影才发现光线暗淡下去,抬头看到泪流满面的秦宇,以及旁边满脸哀伤的宁凌,下意识的呆住,许久才抽噎着道:“你……你们是谁……”
秦宇呆滞眼珠转动了一下,许久才落到她身上,“你是小灵儿……”短短时间,他像是干渴了无数年,声音嘶哑如铁石摩擦。
顾灵儿怯怯点头,“我是。”她看了几眼,突然使劲揉揉眼睛,“你……你是宇哥哥!”
秦宇点头。
顾灵儿爬起来,一头钻进他怀里,哭了一声“娘死了”,心神骤松昏死过去。
秦宇抱紧她,怀中瘦弱的身躯,让他心头郁结更重,一口鲜血喷出。
宁凌大惊,“秦宇!”
秦宇摇头,“我没事,宁师姐,麻烦照顾她。”
小心将顾灵儿交给宁凌,秦宇走到薄棺前“噗通”跪下,“顾娘娘,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一刻秦宇嚎啕大哭,就像一个孩子。
看着他背影,宁凌终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许久,宁凌放下顾灵儿来到他身旁,“秦宇,你不要自责,我已仔细看过,顾娘娘是寿元枯竭而亡,便是你在也无能为力。这不是你的错,好吗?”
秦宇没有回头,“寿元枯竭?顾娘娘今年不过四十有余,怎么可能寿元枯竭?是了,王家,这么多年顾娘娘在这忍受屈辱与折磨,必是这种煎熬绝望磨灭了她的生机。”
他起身腰背挺直,眼中细小血管充血,“顾娘娘,我会让整个王家,与您陪葬。”
“秦宇!”宁凌抓住他,“屠戮凡人,是修行者大忌,你千万不要冲动,那会害死你!”
秦宇摇头,“宁师姐,没有顾娘娘我早已死去,哪怕付出这条命,我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嘭——
院门被踹开,王贵带着几名健仆一脸阴沉进来,“愣着干什么,拉出去埋掉,晦气!”
眼神落到秦宇、宁凌身上,皱眉,“你们是谁?”
顾灵儿被惊醒,“不许动我娘!”她扑到薄棺前,“我娘在等他的回话,在等他的话!”
王贵嗤笑,“一个贱婢,被老爷醉酒临幸生下孽种,难道还敢奢求进入王家祖祠?”
嘭——
他身体横飞出去,重重落在院中,大口大口吐血,瞪大眼珠充满惊恐。
“秦宇!”宁凌用力抱住他,“别冲动,毁了王家,你也就毁了!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顾灵儿想想,你如果死了,她怎么办?”
秦宇身体微僵。
顾灵儿这才反应过来,扑入他怀里,“宇哥哥,不要杀人,娘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顿了顿,她眼泪长流,“而且,娘心里一直爱着那个人,临死都希望得到他的承认,能埋进王家坟地,能进王家祖祠。”
秦宇看着棺中的女人,喃喃道:“顾娘娘,这是您的心愿吗?好,我帮您完成!”他转身,眼中寒光,让几名健仆腿脚发软,“告诉王长阁,让他亲自将顾娘娘迎回王家正堂,我要她风光入葬!”
几名健仆架着王贵屁滚尿流离去,惊恐惶然如丧家之犬,不敢耽搁半点直奔前院,冲进老爷招待贵客的花厅。
王长阁仪表堂堂,将茶杯重重放下,“放肆,没看有贵客在,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王贵“噗通”跪下,“老爷,奴才有要事禀报!”他看了眼客位端坐的长须老者,欲言又止。
长须老者神态从容,淡淡道:“既如此,我先告退了。”
王长阁急忙挽留,“舅兄切莫起身,都是些没眼力的下人,冲撞之处你多多海涵。”转身怒斥,“舅兄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快说!”
王贵眼露敬畏,随即大喜,“老爷,奴才奉夫人的命令,去收殓后院顾氏尸骸,没想到从哪里冒出一男一女,随手就将奴才打飞出去。此事,还请老爷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