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还是不杀她。
见巫嵘看他,苏晶晶浓黑眼中恶意怨气更甚,吊死绳晃晃悠悠,要往他脖子上套。这是吊死鬼最强的招式,吊死绳上布满了粘液,正中圆形绳圈的空处蒙着一层薄膜,像是沾了泡沫液的圈,又像镜子,反光,映照出巫嵘的身影。
映到吊死绳圈上的人,如果实力弱于吊死鬼的话会被直接吊死,不用像现在这么复杂,还要把绳圈一点点往巫嵘脖子上套。绳圈上映着巫嵘的身影,还映照着她的背后。
巫嵘一怔。
他背后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迟芳芳,桌面上唯有一滩血泥,堆成骷髅似的人脸,张开血盆大口。
啊——!!!
怨魂死亡前的刺耳尖叫声普通人听不到,那根舌头异变成的吊死绳被不知名的存在整根咬断。尖叫声中苏晶晶的怨魂一寸寸碎裂泯灭,化作灰烬。巫嵘猛地转头看向迟芳芳,就见她嘴里嚼着什么,很不好咬似的,嚼得十分用力。
“今天的菜实在太老了,不好咬。”
感受到巫嵘的目光,她腼腆笑了笑,梗着脖子硬是咽了下去,然后就边抬眼皮小心注意巫嵘神情,边小心将他面前的饭菜推到一边,忐忑又认真道:“你不该吃这种不干不净的破烂东西。”
“今天食堂饭做得不好,你不喜欢的话,晚上等回我那里,我请你吃好吃的。”
似乎想到美好的事,迟芳芳小脸红扑扑的,眼中含着水光,望向巫嵘的目光中深情脉脉。但任凭她的目光柔和温暖如春水,却化不开巫嵘这块极冷的冰。迟芳芳不对,巫嵘想起刚才在绳圈中看到的那坨血泥,按理说凌晨才是迟芳芳的死期,天坑中处处危险,但场景重演时却也是按规矩来的,否则也不会变成试炼场所。
是谁打破了规矩?迟芳芳现在就发生异变,实在异常的很。如果血泥真的是她,她杀了苏晶晶,就会成为罗刹游戏中的1号,刘虎要对付的人阴差阳错就变成了她。
最关键时,从刚进天坑到现在,巫嵘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丁半点的恶意,刚才的话也模棱两可,究竟指的是现实里的饥饿,还是那种源于灵魂的,想要吞鬼噬魂的……饥饿?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听巫嵘这么问迟芳芳脸刷的白了,她不知所措,手指绞着裙子,不敢看巫嵘,声如蚊蚋:“我,我只是想让您吃饱。
——
噗!
神情阴鸷的刘虎吐出一口血,脸色蜡黄如金纸,难看的要命,身子一歪差点倒下,咬牙才站稳。
“怎么是它,苏晶晶怎么被它杀了!”
“快接着挖。”
一不耐烦地阴柔声从他左臂响起,刘虎极畏惧似的立刻重新拿起铲子,吐了口唾沫开始继续挖。他所在的地方很奇怪,天是昏沉阴暗的,空气中漂浮着黑色微粒,像是什么东西被大火烧过后的灰烬。
刘虎站在荒山半山腰,这里荒芜偏僻的很,刘虎脚边有几座野坟,大部分都被挖开,就剩下他脚下的这座还有中央那座贴着金符的。
刘虎用了狠劲,几铲子下去坟就被他刨开,一只扁头黑蟋蟀蹦了出来。这种蟋蟀个头小,从后背到脑门黑平平的,最喜欢呆在阴凉石头下,坟地里也有很多,乡下都叫它们‘棺材板’。没等它跳走,刘虎一铲子拍死了这只棺材板,铲到一边,再往下挖时动作小心地多,不一会就停了手。
“下面都是石膏了。”
“行了,停吧,别粗手粗脚把石膏铲烂了,到时候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你。”
阴柔男声心情变好,语气听起来娇滴滴的。即便早就听惯了的刘虎都有一时恍神:“您的真身就被埋在这下面吗。”
他指的是最中央那座被贴了金符的坟。刘虎不敢靠过去,就远远地,垂涎打量坟头上那张金符。和道家的符篆不同,这张符上印了鬼脸罗刹,怒目金刚,上面用血划了道子,远看像张寻常符篆,临近看就发现它上面非但没有半点佛意,反倒透着森森煞气血腥,看久了就觉得里面像有头白额吊睛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猛向他冲来。
“眼底浅的,密宗伏虎咒还敢乱看,小心瞎了你的眼!”
阴柔男声笑骂道,忽然换了语气:“哦,我的小乖乖,我的小乖乖饿了。”
“快快,快喂它点肉吃,该死的怎么这么没眼力价!”
刘虎脸上的肉抖了抖,却不敢反驳,他放下铁铲,拎起搁在土堆旁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半颗血淋淋的心。几乎是刚拿出来他左臂就发出迫不及待犬吠声,呼哧呼哧的,到现在刘虎左臂的恶犬纹身越来越完整,身子横过刘虎胸膛,翘起的尾巴到了他右肩膀。
有时候刘虎都能感受到自己左臂震颤,像是里面有另一个心脏在跳动,令人胆战心惊。
“行了,看你这小胆。”
等恶犬纹身狼吞虎咽吃下心脏,甚至把刘虎胳膊上沾的血都舔得一干二净。阴柔声懒洋洋再次响起:“你以为我稀罕你这臭皮囊?”
刘虎没出声,脱了上衣沉默低头打量自己胸膛上的纹身。之前恶犬纹身只有个狗头,现在除了身体基本完整后,背上颈后还多了花纹。粗看一条条的,像是老虎,隔远了看就能发现这花纹的纹路,合起来竟像个横着的半面狐狸头。
“要不是我你早被那小警察抓住了,哪能躲到这天坑间的狭缝中?等今晚你出去杀了最后一人,将她头扔到阴气旋涡里。小天坑通向大天坑外围的裂缝自然会打开,到时候阴气洪流冲掉这伏虎符。我再用这偷梁换柱之法吞了鬼犬王,融了它的精气神复生,你就彻底解脱了。”
解脱。
听到这个词,刘虎身上竟打了个寒噤,也不知道是激动兴奋还是畏惧。但想到胡仙复生后许给自己的强大力量,心中那些摇摆犹豫又渐渐消失,他呼吸越来越重,眼睛发红,唯一一点理智摇摇欲坠:“但现在1号变成了迟芳芳,我……”
“呆子,有我呢,你怕什么。”
“快继续准备吧。”
听了他这话,刘虎竟真不问了,又拎起铲子吭哧吭哧干起活来。喂狗时脱的上衣也不穿,肌肉起伏下那头恶犬纹身似乎有灵智在活动般,但最清晰显眼的那处却是犬背上的狐狸脑袋,狐嘴弯弯,狐眼狭长,似是在笑。
“蠢东西,一点狐息就迷得你找不着北。”
“饿啊,我好饿啊,这么多年来了,人的血却变得又酸又臭……不对。”
胡仙想起了那时碰到的巫嵘,狐眼微眯,露出垂涎地意味:“等出去后,我一定要好好喝上一顿。”
“呜呜呜——”
恶犬纹身汪呜叫声,转移了胡仙的注意力:”好狗儿,乖狗儿,你倒是条忠犬,刘虎却是个傻子,你心里认得主人看起来也不像个厉害的,不过放心,好狗儿,等我吃了你,自然会把他们俩都杀了。”
“放心,被我杀死不仅不痛,可是一种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