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这么命苦,摊上明探微这么个孩子,处处和他作对……
多么艰难才酝酿出来的慈父之情,被明探微这么一打断、一质问,江博儒自己都觉得太假。
六七岁的孩子,竟然这么不好哄?
明琅把江博儒的神情看在眼里,揶揄的道:“我的微儿厉害着呢。微察秋毫,就是说我们微儿眼光好极了,再细小的东西,也能看清楚。江博儒,你休想糊弄她。”
“微察秋毫,嘻嘻。”明探微得意的指指她自己,“微,察秋毫。厉不厉害?”
江浩歌口中干燥,真想冲明探微怒吼:谁在乎你厉不厉害,快父女相认啊,快啊。
“时辰到-----”守在一旁的大理寺官差盯着沙漏,高声宣布。
江博儒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便到时辰了?
江浩歌比他更着急,“爹爹,你不是一直惦记自己的宝贝女儿么?她来了,你该告诉她的话,赶紧说吧。父女相认,也只有今天这个机会了。”
江博儒眼见得明琅、药归尘已经带着明探微就要走了,急得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可他身边两名官差死死盯着他,哪容他随意行动?粗暴蛮横,伸手把他死死摁住。
“微儿!”江博儒蓦然拨高的声音中透着嘶哑和惊慌,“为父疼你爱你之情,绝对是真的!”
明探微跟着父母往外走,头也不回。
江浩歌神情焦灼。
王氏和曹氏心怀不满,“姑丈若此时不和明五姑娘相认,造成终身遗憾,怕是今生今世,难以弥补。”
这妯娌俩奉了忠王妃之命,一则要陪伴江浩歌,二则要看着江博儒和明五姑娘父女相认。这件事若是办不成,回府后少不了要看忠王妃的脸色。王氏和曹氏想到忠王妃的雷霆之怒,焉能不畏惧?当然就埋怨起江博儒了。
江博儒又着急又慌张,还有几分沮丧。他当然知道这次是要父女相认啊,可他不止一次向明探微示好,每次都被明探微打断、驳回,根本不领情,他能怎么办?
江博儒本来应该先和明探微相认、叙叙亲情,然后再点正题的,但时辰已到,他来不及铺垫了。
江博儒大哭,“微儿,为父对不起你,为父想要弥补,想披甲上阵,用鲜血来洗涮我带给江家的耻辱,带给你的耻辱……”
明探微没回头,明琅却停下了脚步,“你的耻辱,和我的微儿有什么相干?你休想连累我的微儿。”
江博儒得到回应,大喜过望,脸上的表情异常浮夸,“微儿是我亲生女,我的耻辱,岂能与她无关?为了微儿,我想戴罪立功,我想上战场,我若死在战场上,微儿便有一位为国捐躯的英雄父亲;我若死在牢狱中,微儿便有一位令她含羞蒙耻的罪臣父亲……”
“你想多了。”明琅微哂,“微儿姓明,是我明家的孩子,你的荣辱生死,与她无关。”
江博儒竭力劝说,“我知道,微儿在明府受宠爱,又和六公子定了亲,你觉得微儿不需要我这个亲爹。可你不要以为,微儿这便终身无忧了。诚王之所以愿意让六公子和微儿定亲,无非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现如今他的清白举世皆知,他还会愿意让微儿嫁入东宫么?就算诚王愿意,诚王妃愿意么?就算诚王妃愿意,将来世人提起微儿,都说她是罪臣之女,你这当娘的可忍心?”
“所以,你想戴罪立功?”明探微终于回头了。
江博儒心中狂喜,不停点头。
明探微好奇,“你可以用这个办法脱身,固原郡主呢?她总不能也跟你一起上阵杀敌、戴罪立功吧?”
江博儒好像被明探微迎头打了一闷棍似的,痴痴傻傻。
明探微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越想越迷惑,“这法子肯定是忠王府想出来的。忠王府也真是奇怪,你是女婿,固原郡主是女儿,他们为你这个女婿往来奔走,把女儿倒抛到脑后?”
江博儒嘴唇艰难的动了动,“你,你胡说些什么……”
药归尘什么都明白了,陡然转身,眸中有了杀意,“你设计诳了微儿过来,便是想利用孩子,让孩子为你发声、助你脱身?”
“不,不是。”江博儒下意识的摇头,“我真的是想洗涮耻辱……”
江浩歌鼓足勇气,“我爹爹都是为了我和微儿姐妹二人……”
“你住口!”明琅大怒,“就凭你,也配和我的微儿称姐妹?”
“我,我……”江浩歌又羞又气,双手掩面,眼泪不停从指间滑落。
王氏替江浩歌出头,“明夫人,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湄湄和令爱,确实是亲姐妹啊。”
曹氏也道:“对啊,明夫人再不愿意承认,您也曾经是宣德侯夫人,也和宣德侯有过女儿。湄湄和令爱,都是宣德侯之女,为何不能称姐妹?”
“你会和一个奸生女称姐妹么?”明琅哧笑,“王家书香门第,暂且不说,曹家那个家风,啧啧,曹家哪一房没有遗落在外面的孩子?你和那些人称姐妹么?”
曹氏羞红满面。
王氏幽幽叹气。
将心比心,若她是明琅,确实不愿意明探微和江浩歌做姐妹。
固原郡主做的事,委实太下作了。
明探微百思不得其解,“你想拉拢我,你还把江浩歌叫来作甚?”
这做法太怪异了吧。
明琅柔声道:“有些人呢,才具平平,却自视甚高。拿这位江侯爷举例,他总以为微儿很稀罕他,巴不得认回江家,巴不得能和江浩歌一样,做他江家的女儿。”
明探微乖巧点头,“懂了。”
原来的那位明五姑娘确实是这样的,做梦都想认爹。
若让明五姑娘认回侯府,准会高兴坏了。
江博儒大概是想做戏做全套,把江浩歌也叫来,表示他要为了他的“两个女儿”,披甲上阵,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