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惜珊从来没有给他主动发过微信,眼下倒是他的意料之外 。
可转念一想,他们二人之间横着的,应该只有一封雇主推荐信,曲惜珊能这么贴心挠肺地给他发消息,很明显已经打起了有准备的仗。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大拇指按住屏幕下方,缓缓说道:“都挺好,等我回来。”
男人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从手机里传出,低沉里带着一丝清润,极其温暖地包裹着耳膜,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而这时,室内繁殖场的几个人正在研究一条被救回来的苏眉鱼,闻声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男人?
师弟陈炜也是齐水云的学生,他与曲惜珊算是比较熟络的,一听见男人的声音,还这么温柔似水,立刻就骚动起来。
“哟,师姐,你谈男朋友了?”
曲惜珊瞪了他一眼,“滚。”
陈炜瘪了瘪嘴,摇头晃脑地挪到了养殖缸旁,调拨着一根ap700珊瑚灯管,轻佻地学着那条语音。
“都挺好,等我回来~”
尾音故意带了点转折,听起来十分欠扁。
一旁的几个同事见他这装模作样的矫情样,没憋住,差点笑喷。
丁娜脱下手套,朝着陈炜的肩就拍去,“干你的活吧,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你别忘了,你吃的这是皇粮。”
陈炜怏怏耸了耸肩,“我就关心关心师姐而已。”
他低头检测着水质,看着水温攀升至25度,又往下调了一些。
曲惜珊缓缓抬眼,见他满脸八卦的样子,连带着他手里的一截珊瑚断枝都疤疤癞癞十分碍眼了。
“陈炜,你是不是最近翻知网翻傻了,论文写不下去了?要不我帮你删了算了?”
陈炜一听,有些认怂地看了一眼曲惜珊,“师姐我错了。”
他赶忙做完手里的活,擦了擦手,问道:“对了师姐,咱们那海上救助基地搭完了,回头根本没什么用,不浪费吗?”
曲惜珊放下手中的水质检测仪,侧目一眼,“你怎么知道没用?”
“你又不是不知道,搁浅的鲸鱼根本就救不了,哪里用得上。”
“搁浅的鲸鱼跟你说的?”
“那倒没有。”陈炜挠了挠头,“……那个……我去上个厕所。”
他一走,室内繁殖场又安静了下来。
曲惜珊随手给裴知谨回复了一个“哦”字,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走到水池旁边洗手。
立冬之后,虽然滨城地处南方,并不是很冷,但经常双手泡水,加上海风湿冷,生出了一些冻疮。
曲惜珊皱了皱眉,冷水冲过伤 口处,不由“嘶”了一声。
丁娜瞥见,将苏眉鱼放回养殖缸里,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支药膏来。
她一边给曲惜珊手上擦着药,一边说:“我记得我上次长冻疮还是上高中呢,我老家在江苏南城,又冷又湿,室内才五度,脚上全是冻疮,得了一次,第二年就继续复发。”
曲惜珊摇摇头,“我是沿海土生土长的,从来没生过冻疮。”
丁娜小心翼翼地拿棉签刮去多余的药膏,“你这是长时间浸冷水,难免的。”
曲惜珊看了一眼窗外,冬日的太阳虽然没有夏天那般毒辣,但依然还是晃得眼睛疼,她探头看了一圈,整个室外繁殖场都空空荡荡,很是安静。
她问道:“小林今天没在研究所?”
小林是负责负责附近海域救援工作的,此刻不在研究所,那么很有可能是接到了附近渔民或者游客的求助讯息。
丁娜将药膏盖好放回抽屉里,“好像没在。”
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果然没多久,到了傍晚时分,研究所接到电话,一头虎鲸搁浅在鲸落湾南滩。
曲惜珊和丁娜赶到时,边防人员和一些渔民正将其往大海的方向推。因太过于沉重,推了半天几乎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搁浅?”丁娜疑惑道。
曲惜珊点点头,“冬天来了,大量回流的鲱鱼在产仔之后数量急剧下降,为了捕一口食,有可能冒着危险做搁浅战术。”
她大步跨在礁石上面,紧了紧身上的防风衣,仔细前去查看虎鲸的状况。
“未成年公鲸,有伤。”
这也就意味着这头虎鲸在大海中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如果被强行推回海里,很有可能会在附近海域徘徊不定,再度搁浅。
“打电话给滨城鲸豚救援队和海洋保护协会。”
曲惜珊催促着小林,又上前脱下自己的防风衣浸满水铺在小虎鲸的背上。
丁娜检查着伤势,“还好,一些外伤,只是年龄比较小,恐怕难熬。”
曲惜珊点点头,抬眼看着前方渐渐退潮的大海,晚霞之下的海天交织成淡淡的粉色,在海面绽放出淡淡的光芒,像是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
潮水消散,生命将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