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离开的头一日,小家伙如往常一样把内侍送来的饭菜乖乖端到殿里,并把菜里唯一的一块肉夹到他碗里,表面上虽和平时一样奶乖可爱,眼睛却红红的,显然偷偷哭过。
卫昭有意逗逗小家伙,便道:“帝京一点都不好,尤其是这宫里,简直憋闷透顶。乖徒儿,你师父要回家了,不陪你玩儿了。”
“回家?”小家伙一听就急了,白玉般的脸颊上阵青阵白:“师父家在哪里,离帝京远吗?我可以出钱帮师父在京中置办宅子,位置、家具、仆人都选最好的,师父可以把父母兄弟都接过来。”
“那不行。”卫昭怕自己一个心软便要功亏一篑,立刻硬起心肠道:“为师的家乡风景宜人,四季如春,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着一个娉婷袅娜的美人,岂是这铜臭熏天的帝京城能比的?”
小家伙脸色一白,咬牙道:“师父喜欢什么样的美人,我都可以找来……”
“除了美人,为师还有良田千亩、豪宅百座,这么大一份基业,你也能找来?”
“我……只要师父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想办法。”
卫昭诧异又意外,心里要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心软,于是心一横,挑着眉梢道:“为师家中还有位温柔贤惠、貌美如花的未婚妻,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她家是开矿的,光金山就有两座,吃三辈子都没问题。她是绝不可能同意为师来帝京的,懂了没?”
小家伙脸色终于黯了下去,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不吭声。
就在卫昭以为自己的“奸计”终于得逞时,小家伙忽又抬起头,灼灼望着他:“师父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卫昭险些没从凳子上栽下来,悠悠道:“不行,带你一个小拖油瓶,你信不信,为师出不了皇城,就会被谛听的暗器射成马蜂窝。”
小家伙终于没话说了,最后只闷闷问了句:“师父家乡在哪里?我……我想师父时,能不能给师父写信?”
卫昭怕暴露身份,连累安顺王府,便随口胡诌了一个地方。
他心中清楚,那一别,多半就是永别,日后何年何月才能相见,都是未知。武帝本就对安顺王府猜忌甚深,断绝联系,对他对小家伙都好。但面对小家伙充满依赖和不舍的眼神,他终究有些不忍心,便留下了祖传的一半龙形玉佩作为日后相认的信物。
本以为此事到此终了了,谁料一年后的年关,一个告老还乡的驿站信使忽到西南麒麟军大营外求见大将军卫昭,并将一叠信送到了卫昭手里。
也是阴差阳错。据老头儿讲,那些信本来是要寄到其他地方的,但因所寄地址有差错,乡里间查无“卫昭”此人,就直接发回到了驿站里。之后这样的信又陆续寄来数封,因寄信人的信息也很隐秘,老头儿无从查证,只能任由这些信积压在驿站里。
后来告老还乡,老头儿与下任信使交接公务,见那信笺质地精良,字也写的格外漂亮,丝毫不输当世名家,就打算卷入囊中悄悄变卖些财产。老头儿家乡恰好在南疆,家中人又好巧不巧的接受过卫昭的恩惠,并理所当然的认为天底下只有一个叫卫昭的,那就是驻守南疆的麒麟军主帅卫昭卫大将军。
变卖大将军的信笺是何等重罪,老头也吓了一身冷汗,连年夜饭都没顾上吃,就急慌慌跑到麒麟军驻地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