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柏芷出现在学校礼堂是个意外。
她是被骗过来的。
高考一过,所有人的去向早已明了,尤其是这些家底不薄的少爷小姐们,或许他们从出生起就被详细规划好了一生,柏芷对这种人生不算羡慕,但也绝对不至不屑甚至鄙夷,这是减少风险的好方法,只是不得不要牺牲自我,而像她这种拼命的活法,的确自由,机会成本却巨大,且天然失去更多试错的权利。
有利有弊,柏芷冷静地下结论,她对待事物的评价向来客观。
她本以为度过那场考试就是终点了,她也算熬到头,不必再踏入这所对待她实在不算友善的高中半步,但事与愿违,她原早就打定主意绝不会出席亚城那场浮夸的毕业舞会,舞会开始前一晚,她接到一通电话,对方称自己为学校老师,要她到舞会现场领取优秀毕业生的奖励,她没多想,信了,匆忙找出一件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款式早已过时的礼服裙,傻傻地走进了那场舞会。
她事后反思自己,她还是对这些人的品行抱有幻想,认为毕业就是个天然节点,不会再有人惦记自己这个昔日笑柄。说白了,到底是她天真。
校园里这些年少又富有的人往日被亚城的校规校纪压着,毕业这一刻,仿佛陈年封印脱落,橱窗里摆的精致玩偶突然有了灵魂,整场舞会都宛如玩具店的一次狂欢,丰富、华丽又疯狂,往日着校服的男男女女穿上华服跳跃在舞池中央,像是音乐盒里旋转的精致人偶。柏芷靠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的灿烂舞会,枯站久了实在有些无趣,从前看《小妇人》时她对舞会还有点幻想,期盼着会不会有裙子被烧坏一块躲在回廊里时邂逅和陌生人跳一支舞的浪漫,可惜,她的确成了落难的乔,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她没等来劳里,却等来了祁宥连。
柏芷被人一条短信叫到了后台,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再睁眼时自己躺在张大床上,陌生的天花板,身边躺着睡得并不安稳的祁宥连。
逃。
柏芷那瞬间生出的唯一一个念头只有逃跑,她尽可能轻地起身下床,拖着已经皱巴巴的裙子去开房间门,手腕压下,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似有一桶冰水倾斜,柏芷从头到脚冰冷得彻底。
什么优秀毕业生,什么奖励,真是场完美骗局。
身后骤然传来温度,柏芷一惊,却被身后的人直接压在了门板上,身体困在坚硬的门板和火热的身体间动弹不得,那人不正常的体温透过贴近的背部传向她,呼吸打在耳边,又痒又麻,柏芷紧绷的神经瞬间酥了一半。
她强撑着打开发颤的唇齿,试图为自己做最后的挣扎,她还抱着幻想,
“祁宥连,你说过的,我们不会再见面,你出尔反尔。”
少年呼吸声很重,语气好像真的很委屈,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
“那你放开我,马上叫人来开门。”
“...”
祁宥连没反应,他贴着柏芷站,胸膛发烫,每一次起伏都带来难忽视的压迫感,柏芷不自觉地提高声调重复喊,
“祁宥连!”
柏芷别扭地落在他炽热的怀抱里,一双手臂有力地环住了她,他不肯放手,也实在为自己找不出像样的说辞,几乎咬碎了牙,柏芷欲转身,他像是只受惊的猫,惶恐不已,
“你别看我,别管我...”
柏芷回过头,眼前的景象叫她也有片刻失神,祁宥连头发都汗湿了,潮湿地贴着耳朵,脸颊遍布不自然的红晕,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扯得乱七八糟,实在狼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