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的面容上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笑容,淡淡回应,“我知道。”
“您怎么知道?”秦苒有点惊奇。
“我认识你父亲,”莫清如实交代,“事实上,我以前也是漫山县的。”
“这么巧?”秦苒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巧合的事,难免有点吃惊。
“你父亲估计从没有和你说过我吧,”莫清又捞起床头袋子里的一颗雪花梨,慢腾腾,悠然自得的削起来。
“我是我姥姥带大的,并没有和他生活在一起,所以——”所以秦正华就算想给她将这些事也没机会,她来到枝江市,因为陆美玲的缘故,她没有住进秦正华的家,算是与他隔绝了。
“原来如此,”莫清也不知是真的懂还是不懂装懂,又削了一圈,他偏头看吃梨正香的秦苒,笑着问:“这雪花梨甜吗?”
“恩,甜,”雪花梨的浓汁蜜意还在她口回转,这味道,自从她来到枝江市上大学就再没尝到过。
秦苒记得,姥姥家后院原本有几颗雪花梨树,但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梨树枯死了,只剩枝干。姥姥觉得无用,就砍了,在后院重新开垦了一篇空地,种种菜之类的。
雪花梨虽然是漫山县的特产,但那还是在秦苒不大的时候。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几颗梨树,哪里的风俗习惯就是种梨树保平安。
尤其是清明节的时候,家家户户要去上坟,除了带一些上坟用的食物祭品,以及烧纸之外,还要带一颗自家的梨树枝,放在坟头。
秦苒也跟着姥姥去看过老爷墓地,也亲手将梨树枝放在墓碑前。但她却从没见过她的姥爷,因为她还没出生姥爷就没了。
家里大大小小全是姥姥一人操心的拉扯大。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事,奖励了太多艰辛,被生活磨砺出一颗乐观的心。
姥姥从来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反而是个行动派,计划什么做什么,虽然她有时候还会冷言冷语,口是心非的责备,但秦苒知道,那里面全然没有嘲讽以及其他一些不好的情绪。秦苒多能体会到的,只有姥姥不愿说却一直在表露的心疼之情。
雪花梨自从某次洪涝灾害之后,基本就都枯了。
那次洪涝灾害并没有发生在漫山县,而是在别的同省的其他地方,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莫名的,雪花梨树几乎在漫山县绝种。
“这梨子是我一个种植果林的朋友送来的,他说漫山县也就他那里还有几颗能结雪花梨的果树,”莫清看着雪白,透嫩的李柔,面容上似乎陷入神往们仿佛在回忆什么,“这也算他的宝贝,要知道这几棵树是长在山上的,自从那次灾害之后,这雪花梨娇气得很,半山腰上更是如此,要人时不时上去浇水施肥。”
“那您岂不是舍不得吃?”秦苒突然意识到,自己吃了多重要,废了多少心血才种植出来的果实,突然有点愧疚。
莫清立即摆摆手,自己大口咬了一口雪花梨,“不吃能行吗?也放不住。不过只有这种费了心血,去仍旧让人保留不住的东西,消失时才让人倍感惆怅。”
“您在漫山县好像有很多回忆啊?”秦苒觉得,莫清很了解漫山县,并且,对那里有很深的情节。
莫清收回神,几口吃完梨,抽过床头的纸,擦擦手上的汁水,这才缓缓回答秦苒的问题,“漫山县以前有个贫民窟。你还有印象吗?”
贫民窟这几个字深深地激荡着秦苒的心,要不是当时大家都穷疯了,她的叔叔舅舅,姑姑姨姨何至于嫌她浪费家里口粮,先后推诿,不肯收留她和她的母亲。
还有几个舅舅惦记姥姥旧房子的事。
秦苒是自然不能忘得,还有一点,秦正华出人头地后,再也没回过漫山县,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漫山县以前是以贫穷著称的。
那里有个地方,叫“贫民窟”,虽然不在秦苒住的那里,但是相隔也不过几公里路。
据说那里是以前别省造了灾害还有一些想要超生,为了躲避罚款的人聚集成堆的地方。
因为是外地人居多,和当地的人都不怎么来往,也没组织。
后来因为有大老板来开发,那里才变得好一点。
都是很久的事了,秦苒虽然记不太清,但脑海中还有些记忆的。
“我就是贫民窟出来的,”莫清丝毫不避讳。
秦苒有点吃惊,他的气质,原本就是领导者的气质,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与优雅。
“不相信?”莫清笑说着说,“我真没骗你,你姥姥在福利院做工的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姥姥为了养我和我母亲,去一家当地的福利院做工,”每天要照顾很多孩子,虽然也有工资,但并不多,因为福利院原本条件就不好。
一个小院,大红门一关,里面几间屋子剧组成了一家福利院。
就这,还是当地地方官为了撑政绩办的。
那时秦苒才不过初中。
“我去过福利院,见过你姥姥,”摸清说,“那是她已经头发花白了吧,她总穿一件棕灰色的大褂,配套的大板裤,穿的鞋也是她自己做的,福利院很多孩子的鞋都是她做的。”
莫清竟然一字不差的说了这么多之前的事,秦苒盒子震惊。
他说的着这些,要不是他重新提点,秦苒估计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不知道为什么,她遗忘的速度一直很快。
或许是她内心中一直想雪藏这段不愉快,也不痛苦的经历。
只觉得,也许遗忘才能更开心的生活。
“我姥姥的确做过这些事,”秦苒愈发觉得莫清有些亲切,也许是在枝江市这样的地方见到了老乡的缘故,“那您呢?以前在哪里是做什么的呢?”
“流浪汉,”莫清给出三个字。
“流浪汉?”秦苒今天似乎发现了很多让她震惊的事,并且这些事都关乎莫清,眼前这个头发乌黑,脸上没有过多岁月痕迹的男人。
“怎么?不相信我啊?”
“恩,有点。”秦苒并不否认心中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