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说得自然、到位,犹如春风化雨,门后的斯内普顿时对这个巫师刮目相看。内行看门道,作为一个标准的斯莱特林,现任斯莱特林院长不会认不得一个恭维人的行家。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快活地闪着光,“哎呀,您说得我都要脸红啦。我在霍格沃兹待了七十多年,年年努力,教育家不敢自称,倒是蜂蜜公爵的每一样糖果我都尝过了,可惜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学生要我推荐过。”他微微一笑,“尝尝这种蛋白小饼干如何?”
说着,他变出一大壶热气腾腾的红茶和一个装满了小小浅黄色圆饼的银盘。
理查德·弗林道过谢,端过自己那杯红茶,也夹了一枚小饼干,却放在托碟上并没有吃。
“我今天冒昧前来,其实是为了拉罗萨小姐。”
玛西娅娜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弗林戴着几分满意地打量着她,好像一个雕刻家在观察一块成色上佳的大理石:“我希望您允许我代理您的案子。”
“我听说过您的名声。”玛西娅娜安静地开口,“您的战果惊人,然而收费亦是不菲。我恐怕并没有聘请您的财力。”
“这点您完全不必担心。”弗林和蔼地笑起来,好脾气地一挥左手,“我不会收取您一个纳特。”
“您看起来不像是经常做无偿服务的类型。”玛西娅娜平静地说,目光滑过他精致的手工刺绣长袍,秘银的怀表链,妖精锻造的镶着炼金符文的戒指,还有和长袍颜色配套的龙皮靴子上。
“事实上,我听说弗林大律师从来不做无偿服务。”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补充,“当然啦,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您这样高超的辩护律师总是被客户追着跑的。打从您帮卢修斯·马尔福无罪开释后,您在行业内的风头可是无人可比了。”
“唉哟,您这样说,我这位年轻的准客户就要以为我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啦。我可还在争取她的认同呢。”弗林朗声笑道,朝玛西娅娜眨了眨眼,“怎么,难道我就不能偶尔见义勇为,帮助一位身陷麻烦之中的可爱小姐吗?”
玛西娅娜没有笑,她挺直了脊背,澄澈的蓝眼睛直直看向弗林的一双笑眼,“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傲罗,没有权力也没有金钱,虽然案子有一些关注,可您这样水准的律师早就不在乎这点曝光率了。您真的指望我相信,您是因为我年轻可爱而从巴黎特意赶到霍格沃兹见我这一面吗?”
弗林的嘴角仍然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但他的眼睛不再笑了,反而十分精明锐利地打量起了玛西娅娜。。
“玛莎……我可以称呼你玛莎吧?玛莎,你知道你一旦被认定有罪,等待着你的是什么命运吗?”
弗林停顿了一下,在座三人都没有回答他。
“我相信,你美丽的小嘴唇”他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地一点,“会得到一个小小的亲吻,来自摄魂怪的亲吻。”
玛西娅娜平静地看着他,她的目光没有一丝退让和犹疑。
弗林挑起了眉毛,“很好。”他又说了一次,“很好。没错,我并不是无偿服务,但我也不会收取你的费用,因为事实上是我的老友詹马可委托我跑这一趟的。与你案件有关的一切费用都会由他付清。”
“詹马可?”玛西娅娜迟疑地问。
“金玫瑰贸易公司的掌权人,掌握着欧洲相当一部分稀有魔法材料的国际进出口。如果你还需要提示,他们的总部在西西里附近的一个没人找得到的离岛上。”
“……西西里。”玛西娅娜喃喃地说。“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帮我?我祖父已经脱离了……”
“詹马可让我不要提他,但是他说,如果你一定要追问,就给你看这个。”他递过一张食指粗细的纸条,“不要弄丢了。詹马可让你有空去做客。”
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复仇是唯一的正义。
玛西娅娜低头,捏紧了纸条,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一双蓝眼睛亮得像是磷火。
她露出了今天进入校长办公室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斯内普看到这个笑容时,觉得格兰芬多的小母狮又回来了。
邓布利多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沉稳地开口,“那么,弗林大律师,你对玛莎的案子有什么看法呢?”
“您和我都清楚,这案子弄到今天的地步,和她关系不大。”理查德·弗林又恢复了他那笑容满面的模样,仰在椅子上,双手充满感情地挥舞,“玛莎……她就像是一只小鸟,撞上了两只滚滚的车轮,被裹挟着前行,晕头转向,遍体鳞伤。”
“小鸟。”玛西娅娜面无表情地重复。
房间里(外)三个对她有些了解的男巫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没错,小鸟!”弗林不为所动,继续他激情澎湃的演讲,“而那两只车轮,一只名为巴蒂·克劳奇,另一只……”他一只手摊开,戏剧性地向邓布利多一伸,“名为阿不思·邓布利多。”
玛西娅娜和邓布利多同时挑了挑眉,却都没出言反驳,穆迪只是眼神锐利地盯着弗林。斯内普低头思索了片刻,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由得有些赞叹起来。
“我要为你进行无罪辩护——你不会在阿兹卡班待一个月,也不是一周,甚至一天,不,你的脚尖都不会碰到阿兹卡班的土地,我要你完全无罪地被开释,连罚款和社区服务都不需要!”弗林站了起来,凑近玛西娅娜,双眼精光四射,“你会清清白白地走出威森加摩,比初生婴儿还纯洁无辜。”
“你还没问过我是不是真的清白呢。”玛西娅娜指出。
“唉哟小甜心这种细节没人关心。”弗林随意地挥一挥手,邓布利多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您不认同我的看法吗?”理查德·弗林机敏地看到了邓布利多的表情,“罗尔是个食死徒,他的死活根本没人在意,实话说,连他老婆都不关心——凯瑟琳·罗尔爱她那只名种猫狸子比爱她的丈夫多得多了,如果不是背后有人唆使,她早就领着丈夫的遗产到巴斯度假去了。你以为现在大部分坚持要给玛莎定罪的人是为了罗尔吗?是反感玛莎吗?不!刺激他们神经的是巴蒂·克劳奇几年前得势的时候,以暴制暴的行径。克劳奇任命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时所产生的冤狱太多,大众还没淡忘,他们把愤怒投射在玛莎身上——你看,同样是傲罗,同样是在嫌疑人身上使用过当的手段,一下就让他们想起了克劳奇。他们恐惧,怕你一旦被判无罪,就意味着魔法部在对极端鹰派的态度上有所软化,怕这意味着克劳奇重新得势。恐惧!什么慈悲的念头在恐惧面前,都像是火炉上的一片雪花一样脆弱。恐惧会让他们觉得,让你这只可爱的小鸟儿牺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邓布利多镇定地开口,“我倒认为,真正的悲悯之心即使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也不会熄灭。我们在历史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人们冒着生命危险救助不幸的同伴,甚至是陌生人。”
“您是一名伟大而高尚的巫师,”弗林尖锐地说,“然而不幸的是,决定玛莎命运的大部分人都是庸庸碌碌的普通人罢了。而且,比他们更加害怕的是福吉,我们能力平庸的老福吉,靠着克劳奇家悲剧才当上部长的老福吉,他怎么能忘记克劳奇当年是多么受欢迎呢?可怜的福吉部长,他永远都不会有克劳奇的才干和魅力,而玛莎你的出现再一次提醒了他这点。你就像他鞋子里的石子儿一样让他不自在。玛莎,他不认识你,甚至从未见过你,可康奈利·福吉比任何人都热衷于把你扔进阿兹卡班,因为他必须坚持你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只有这样才能贯彻他的政治观点,一如既往地把克劳奇摁死在国际魔法合作司那个养老职位上。说起福吉,校长您不也是让他不舒服的人之一吗?”弗林看向邓布利多,颇为几分调侃地耸了耸肩,“说实在我都要同情福吉了,他在这个位置上真是食不甘味,每看到一个比他有才能的巫师就担心对方是不是要把他从部长的宝座上拱下去。可是福吉这人啊,我早上出去遛个狗都能碰到三个比他更有资格当英国魔法部部长的人——你说他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斯内普差点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简直有点喜欢这个大律师了,随之他又悚然一惊——这种魅力……这样能够让人轻易产生好感的才能,虽然斯内普本人从未拥有,但不妨碍他警惕拥有这种太过有用的品质的人。
“如果说被用来挑动大众情绪的是巴蒂·克劳奇,那么让幕后推手真正想要对付玛莎的,无疑是您了,邓布利多校长。伟大的人总会招致嫉妒,忌惮,甚至是仇恨,伟大的人未必会因此受损,但他身边的人就不好说了。您和穆迪先生的友谊让人觉得您的手伸得太长,不过好在穆迪先生怎么也快退休了,可是玛莎……这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又浑身打满了你的标签,她被人阴谋陷害只是迟早的事情。”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呢?”邓布利多仍然十分平静地问道。
“对于后者,我们不用理会,他们费了这样大的功夫,和我们是不死不休的。然而我们可以争取前者,也就是被他们煽动的大部分人。我们要让他们看到……”弗林把双手放在玛西娅娜肩上,“你非但不是克劳奇,不,你是克劳奇反面。如果说他是一个辣手无情的老练政客,你就是一个勇敢的、天真的年轻姑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面临了致命的危险,不得不面对你年轻生命中最可怕的噩梦,鼓起勇气保护自己。在这过程中,一着不慎……唉,即使是最有经验的傲罗也有时难免在交手中出手太重。我们要提醒他们,你们的工作是怎样危险,你们是一群鲜活的年轻的生命,时刻要在黑巫师手底下保护自己和更多无辜民众的生命。”
弗林蹲在玛西娅娜面前,一手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完美。你是完美的代表,青春,美,天赋高,纯血,还有,最绝妙的……坚强外表下的脆弱。”他后退一步,用一种艺术家般着魔的热情说,“就是这种眼神,这种直击人心的眼神,就是这个——清澈,迷茫,又困惑。”
弗林站起来,双手抱胸,“你的头发需要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