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瞪她。
“是的吧?”玛西娅娜非常有戏剧性地把手一挥,加重了语气道,“你想想!假设你成功了,我们千辛万苦搞死了神秘人,你终于可以自由平静地生活,做你想做的事情,结果!”她双眼猫儿一样睁得圆圆的,“到你风烛残年,膝盖也不好了,味觉也退化了,正打算安享晚年之际,一群小孩找到你,说又出现了一个年轻几十岁的神秘人要统治巫师界,搞风搞雨。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非得靠你斯内普教授救命,让你把今日种种从头再来一遍。我问你糟心不糟心?”
“如果是这样,我只好让他们去死了。”斯内普斩钉截铁地说。
玛西娅娜哈哈大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这关我什么事?要有这么一天我就让他们去找波特,反正救世之星是他,他比我年轻二十岁,想来膝盖还好。”
玛西娅娜想想脾气古怪的老头斯内普往外赶人的模样,差点笑倒在他身上,一头缎子般的长发扫在斯内普的右手手背上。
他垂眼看着笑得直揉肚子的玛西娅娜,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我一直觉得格兰芬多的过度自信在你身上不甚明显,如今才知道我错了,你根本是格兰芬多中最为自大的一个,竟敢把本世纪最强大的巫师看作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她脸颊嫣红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带着笑出来的泪水:“难道他不是么?”
“他是,但你敢当他的面说吗?”
“我敢叫他老头,可阿不思尚未到风烛残年,我看他膝盖也还灵巧。”玛西娅娜狡猾地补充,“但你这个常年住在阴冷潮湿的地窖,又不爱运动的,到他那个年纪就不好说了。”
斯内普觉得圣诞佳节临近,今晚就暂时不跟她计较,他记着,改天一并找她算账。
“那就是这个原因吗?你认为邓布利多在打我们的战争,所以你才在他身边收敛你的锋芒?”
玛西娅娜不笑了,她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皱眉,“我很清楚,你比你所表现出来的要致命得多,可你一直都在努力按邓布利多的期望行事,下手一直留有余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你感激他出谋划策,想获得他的认同?依我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原因。”
玛西娅娜张口结舌,好像那点酒后的伶牙俐齿一瞬间从额头上蒸发掉了。斯内普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副被人发现大秘密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一把每次都能准确削掉魔杖手的利剑,要砍向脖颈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手可以用治疗魔咒重新安回去,可脑袋掉下来就是掉下来了。她要是不留情,食死徒如今还能剩几个还真不好说。当然,战斗之中大部分所谓食死徒都是被施了夺魂咒的普通巫师,可战场之上,他们哪怕真死了也没人能怪玛西娅娜。
没错,斯内普是知道玛西娅娜不喜欢杀人,但她并不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人。他机缘巧合听到穆迪和邓布利多的对话,早就知道埃文·罗齐尔并非如大家所以为的那样死于穆迪之手,而是死于玛西娅娜之手。她当年还不满十四岁。而当她眼见不能把罗尔绳之于法,拼着自己进阿兹卡班都能下决心把他格杀。她销声匿迹的几年,虽然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但看她如今比以前强得多的身手魔力,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稳妥和平的职业。
他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她十几岁的时候还不惮于展露出自己的刀刃,如今比以前更强大,却给自己束上了笼头。
这时玛西娅娜已经收起了那短暂的错愕。她坐直了,理了理头发,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开口:“你说得没错,但我并不是为了阿不思的认同。正如你所说,我不仅是一把利剑,还是一把沾了血开了刃的利器。我之所以自愿听阿不思指挥,按他的意志行事,是因为杀人太容易了。”
斯内普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玛西娅娜继续慢慢地讲:“与我有仇的,阻挡我的,站在我对立面的人,只要一个咒语就会彻底消失,再也无法让我不快。如果我把杀人当作解决问题的办法,真的太容易了,我恐惧这种方便和轻易,我怕我会依赖这种感觉。这样下去,迟早我会变成乌姆里奇,提多斯·罗尔,甚至黑魔王那样的人。我并不天真,我知道既然参加了战斗,就没有单纯的正义和邪恶,杀戮是不可避免的。然而我努力地使自己不成为滥杀之人,尽量只杀当真该死的人,不是因为我自认为高尚,而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软弱,经受不起诱惑。”
她坐得笔直,脖子微微扬起,用一种很有尊严的姿态看向他。她的神情是直率坦荡的,仿佛正把自己的灵魂袒露在他面前,并不惧怕他的审判。
斯内普沉默地看着她,思索着,似乎在缓慢而细致地吸收她方才说的话。最后,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嘴角提了提,低头看向自己带着细小伤痕的双手——无论她打扮得如何文雅,这双手一瞬间就会出卖她,叫人知道她不是什么闺秀。她把手握成拳,悄悄往后藏了藏。
斯内普看见了她的动作。
“这种小姑娘似的自怨自艾和你的风格不搭。”斯内普拖长了声音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食死徒,忘了我在那边是和什么样的家伙厮混?你觉得莱斯特兰奇和马尔福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
“我还以为你不大喜欢那群人。”
“我是不太喜欢。拜托,你知道麦克尼尔小时候就喜欢活活烧死奶猫,亲眼看着取乐吗?”
玛西娅娜露出厌恶的表情:“什么玩意儿!”
斯内普耸了耸肩,“我有时候觉得没人喜欢麦克尼尔,就连最残忍的食死徒和黑魔王都不喜欢他。”
“你倒给我说说黑魔王喜欢谁?”
“有道理,他谁都不喜欢。”
“怎么,贝拉这么喜欢折磨人的人也和麦克尼尔没有共同语言吗?”
“她比任何人都鄙视他:她觉得麦克尼尔专挑动物下手是因为不敢对上正经的巫师。她认为他是个孬种。”
“也不能说她错。”
斯内普赞同地举了举酒杯,玛西娅娜勾起嘴角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我怎么觉得你很有点享受在背后说同事坏话。”
“我是很享受。我看你也挺喜欢。”
“一般来说我不是这种人,但听你对别人评头品足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斯内普毫无愧色:“我的确有一张利嘴。一个人要是有某种天赋,总是忍不住想用一用的。”
玛西娅娜终于大笑起来。
“再说了,”斯内普摊了摊手,“你总得在工作中找点乐子。”
玛西娅娜斜着眼看他:“你还在双面间谍的工作中找到乐子了?”
“没错。”他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我告诉你个秘密。”
虽说这房间里没有别人,斯内普大可不必作出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但玛西娅娜还是忍着笑听从了。她坐近了一些,做足了好奇听众的模样。
“你知道麻瓜有一种运动叫徒手攀岩吗?他们不做任何保护措施,仅靠着双手和双腿,攀爬数百米甚至近千米高的,几乎是完全垂直的悬崖。他们做这种最后一定会杀死他们的蠢事,是因为他们享受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快|感。”
玛西娅娜点点头——何止知道,徒手攀岩这种事儿她自己就干过。
“这就是我的感觉。每次我活着离开一个食死徒会议,又骗过了黑魔王一次,这就是我的感觉。”
玛西娅娜回忆着自己把性命挂在十指上的感觉,想象斯内普走出会议室,汗毛直竖,冷汗淋漓,但血液裹挟着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兴奋地奔涌着。
不知道是因为回忆还是别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飞快地搏动起来。
壁炉的火光照亮了斯内普的半张脸,让他轮廓显得更深了。他唇上带着傲慢的笑容,眼里有无法形容的光。
玛西娅娜突然被一种冲动控制,凑过脸去,把嘴唇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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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第二更改完之后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