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洁白柔软,毫无瑕疵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另一只掌心微微粗糙的手握着他的手。
“欢迎回来。”
斯内普环视了一下这个简洁的房间:“我在哪里?”
“圣芒戈,你睡了三天了。”
斯内普伸手去摸脖子上的伤痕,发现那里皮肤平滑。
“你已经没事了。蛇咬的伤口在当天就治好了,喝完补血剂之后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玛西娅娜微笑了一下,“治疗师说你一直不醒是因为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睡好,在补觉。”
躺在床上试图作虚弱状以博取同情的斯内普顿时觉得演不下去了,自己爬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清清嗓子:“之前有一些事情……我想和你解释一下。”
玛西娅娜递过来一瓶补血剂,还帮他把枕头垫到身后。她温和的态度让斯内普信心大增。他迅速构思了一个动人心弦的开头,下接层层递进的结构,能保证对方在听完自己的三大矛盾五大苦衷之前不摔门而出,正要开口,病房门被敲响了。
玛西娅娜转身去开门,斯内普只好把开头憋了回去。
门外站着一个体型肥胖红光满面的男巫。斯拉格霍恩十分慈爱地拍了拍玛西娅娜的肩膀,挤进了病房:“好不容易学校没这么忙,总算抽得出时间来看你了,他们告诉我你经常在西弗勒斯的病房——哎呀!”
斯拉格霍恩一转头,发现病床上一个脸色不佳的男巫正盯着他,兴高采烈地在病床边坐下,胖胖的身躯硬生生把病人往里挤了半尺:“西弗勒斯!你醒了!我的孩子,你感觉如何?”
斯内普精心构思的解释被强行打断,现在还被夹在墙壁和斯拉格霍恩的尊臀中间,觉得很不怎么样。
“劳您挂念,”他阴沉沉地说,“还活着。”
“之前真是委屈你了孩子,”斯拉格霍恩连连叹气,“你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们当时不知道,对你很不客气,米勒娃他们都十分后悔。”
斯内普脸色变好了一点点:“没什么,我并不在意。你们不可能知道。”
“你救了很多人。那放倒上百狼人的药剂是你熬的吧?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斯内普迅速瞟了玛西娅娜一眼,发现她也在专心致志地听着,于是轻咳一声,格外耐心地解释起来:“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想法。自从伏地魔招募了狼人,他就命令我每个月给狼人熬制狼毒药剂。我对药剂做了一点改变,让它的安眠效果更优秀。当然,有一个小小的副作用——药力会存留在他们体内,一旦吸入某种特殊的魔药蒸汽,就会陷入沉睡。”他又看了一眼靠着墙微笑的女巫,“这种分段使用魔药的方法,还是玛莎启发我的呢。”
玛西娅娜想起他们刚做同事时斗智斗勇,斯内普为了暗算她把一剂魔药拆成了四步使用,连她的香水、养的植物还有吃的甜点都计算上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斯拉格霍恩赞叹地摇头:“不得不说,这是天才的想法。西弗勒斯,我知道你擅长魔药,但我没想到你如此有创意。就凭这个,你就能名声大噪——你能想象魔药界会怎么……”
玛西娅娜发现斯内普似乎没在听斯拉格霍恩的夸奖,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就是她向来脸皮厚,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斯拉格霍恩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向玛西娅娜,一下子想起来了今天自己来的初衷:“玛莎!没来得及问你呢,你身体怎么样?圣芒戈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玛西娅娜连忙回答:“出来了,没事。我对咬伤处理得及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那就好,那就好。”斯拉格霍恩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看来你的手也长好了。你很有勇气。不是每个人在那个情况下都有断臂的决心的。”
斯内普一惊,看向她的右手,玛西娅娜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并没有什么的,这种伤很容易治好。”
“说起来,你那天可让我惊讶了好几回。”斯拉格霍恩掩盖不住脸上的好奇,“你为什么和伏地魔一样会飞,还能飞得那么快?”
“这个魔咒是西弗勒斯教我的。”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病床上的斯内普。
斯内普对那天大战的情形一无所知,揣摩了一会斯拉格霍恩的话,猜出了个大概。他也好奇起来:“可我自己也没办法飞得和伏地魔一样快。”
“你记得我们转移哈利那一天吗?”
斯内普愣了愣,想起了穆迪,笑容淡去了。玛西娅娜抿了抿嘴:“那天伏地魔正是用着这个咒语来追我。我亲眼见他用过,有所领悟,自己又摸索了一段时间,用起来也就有伏地魔的水平了。所以,也算是伏地魔教的我?”
斯拉格霍恩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从没听过什么人见别人用魔咒就能有所领悟的,但斯内普听懂了。玛西娅娜本来就学会了这个咒语的基础,又凭着自己的魔力敏感度揣摩出伏地魔施咒时的微妙之处,居然用得比他自己和贝拉特里克斯这些正经学过的人更好。伏地魔意识到了玛西娅娜可怕的学习能力,但他怎么都想不到,有人真的能看他用一两次就把一个高深的咒语学会。斯内普又一次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来。
斯拉格霍恩看着病房里微笑对视的两人,一向精明的斯莱特林院长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你们俩……”
斯内普和玛西娅娜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两双亮得瘆人的眼睛逼视着斯拉格霍恩。
“对,没错。我该走了。”斯拉格霍恩马上站起身来,“你们保重身体。”
三秒之内,这个圆滑的胖老头就消失在了病房外。
斯内普觉得斯拉格霍恩的精明世故还是有些可取之处,不愧是斯莱特林。
“你的手臂怎么了?”他立刻问。
“啊,没什么,芬里尔咬了我一口,我不想变成狼人,就把右臂砍了下来。”玛西娅娜蹭到病床前坐下,撇了撇嘴说,“你想笑话我就笑吧。”
斯内普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肯定在心里又说些什么‘砍手狂魔,敌我不分’之类的话。”玛西娅娜气呼呼地说,“看在你伤势刚好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对方没有回答,也没有笑话她,而是拉过她又添了一些新伤的左手,拇指在她手背的伤痕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玛西娅娜觉得脸有点热,把右手递过去挡住左手:“喏,要看就看这只。这新长出来的,多好看。”
那只手洁白细致,像是新生儿一样柔软而娇嫩,正是玛西娅娜最喜欢的样子。可他没放开,反而把她的左手拉了起来,放在嘴唇边轻轻地印了一下。
玛西娅娜一颤,觉得自己脸颊烧起来了。她抽回左手,迅速看了一眼病房的门,发现门还好好地关着才放下心来。
她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太过热切,开始有些慌乱地东拉西扯:“你……你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伏地魔为什么会对你下手?”
她过了一会没听到回答,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来,发现斯内普的表情非常诡异。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他叹了口气,然后把那天尖叫棚屋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叙说了一次。
玛西娅娜想起邓布利多吩咐她把自己的魔杖放进坟墓里——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伏地魔在寻找这根魔杖。不,也许还要更早。也许在邓布利多请求斯内普杀死他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谋划了,而这么长时间以来,邓布利多不仅刻意隐瞒了他们,甚至连一点点提醒都没给斯内普。想到这里,玛西娅娜全身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时,房门又一次被敲响。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正是他们方才谈论的人。
“我听霍拉斯说西弗勒斯醒了。”邓布利多愉快地微笑着,“你感觉如何?”
病房门砰一声在他门后关上,并被一道魔咒封锁了。邓布利多有些惊讶地回头,发现自己锁骨上架着一把利剑,而玛西娅娜正双眼通红地逼视着他。
“你知道吗?”玛西娅娜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伏地魔要杀西弗勒斯吗?”
“玛莎?”邓布利多惊讶地盯着对方蓄满了泪水的眼睛。
“几乎我所有爱过的人,我的父母,弟妹,阿拉斯托,都因为凤凰社丢了性命。为了打败伏地魔我付出了一切,西弗勒斯·斯内普是我仅有的了。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玛西娅娜轻声说,“你是不是在知道伏地魔会因此杀死西弗勒斯的前提下,还设计让他得到了老魔杖?你有没有在答应我不再隐藏你的计划之后,瞒着我送他去死?”
邓布利多无力地闭了闭眼:“玛莎……”
“回答我!”
“没有!我的确有意让西弗勒斯成为老魔杖的主人,但我没想到伏地魔会因此要杀他!”邓布利多斩钉截铁地说回答,“我没想到伏地魔会发现老魔杖不属于他!”
玛西娅娜目光锋锐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为什么要设计让西弗勒斯成为老魔杖的主人?”
“因为他是最适合杀死我的人。而且……而且我以为这会让他更安全。”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老魔杖不会伤害它的主人。我想着,万一西弗勒斯在胜利之前暴露,伏地魔要杀他,这一点至少能给他争取一些时间,让他有逃走的可能。”
“可老魔杖的主人并不是我,不是吗?”斯内普平静地说,“那天在天文塔上被缴械的只是一个傀儡。你还是老魔杖的主人。”
“不对,老魔杖的主人并不是我了。”邓布利多皱眉,“我和伏地魔决斗时,老魔杖攻击了我。”
“天文塔上,傀儡手里的魔杖是真的老魔杖?”斯内普吃惊地问。邓布利多点头。
“德拉科缴了傀儡的械,那么他才是老魔杖的主人?不,不对。”斯内普喃喃道,“那天晚上,波特追上了德拉科……波特缴了德拉科的魔杖。所以主人是波特?可是——可是我在离开之前击倒了波特,我也用缴械咒击中了他——”
斯内普惊骇异常地抬起头:“所以,那时我真的是老魔杖的主人?伏地魔杀死了我,他的确成为了老魔杖的主人?”
邓布利多沉吟片刻:“实话说,老魔杖的继承法则非常难以捉摸,我有时认为它自有意志。但我确认的是,伏地魔和我决斗的时候非常强大。”
玛西娅娜也点了点头:“他比我在魔法部遇到时更强了,我几乎燃尽魔力才拖住他。”
斯内普捧着脑袋思考老魔杖归属和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挨那一口去了,玛西娅娜眯着眼转向邓布利多:“我还没问完。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让我把你的魔杖放进坟墓?”
“傀儡手里的魔杖虽然是真的,但我用在它下葬之前用假魔杖把老魔杖又换了出来——这点你应该能够了解。”邓布利多叹气,“但后来我听你提到,哈利说伏地魔在找一个叫格力戈维奇的人。”
“是的。”玛西娅娜点头,“我知道格力戈维奇是个魔杖制造商。我以为伏地魔想要他再做一根魔杖。”
“自从哈利告诉我,伏地魔的魔杖拒绝伤害他之后,我就怀疑伏地魔有换一根魔杖的打算。而老魔杖无疑是他的目标之一。”邓布利多慢慢地说,“直到我再次听到格力戈维奇的名字,我才确认他不仅已经在寻找老魔杖,而且他的方向是正确的。世上知道这点的活人已经非常少了,但格力戈维奇曾经拥有过老魔杖。”
玛西娅娜和斯内普都大吃一惊。
“那时候我想,既然伏地魔已经摸到了线索,他迟早都会找到我身上的。让他慢慢找下去,只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于是我用自己的渠道放出了一些消息,让伏地魔得知老魔杖最后归了我。”邓布利多叹气,“我潜入霍格沃兹,把傀儡变形成腐烂尸体的模样,用真魔杖换出假魔杖,以免我们的秘密计划穿帮。我以为伏地魔得到老魔杖会让西弗勒斯更安全。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意识到老魔杖并不完全服从他。”
玛西娅娜沉默地收起了银剑。
“玛莎,我很抱歉瞒着你。我其他的计划都愿意向你披露,惟有这个——死亡圣器的诱惑太大了。”邓布利多苦笑着晃了晃曾中过诅咒被玛西娅娜砍掉的右手,“我就被其中一个所迷惑。我不敢赌。”
玛西娅娜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邓布利多又叹了口气,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病房门第三次被敲响了。
斯内普都困惑了——他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受欢迎过。
门打开,好几个人人涌了进来——是哈利,西里斯,还有卢平。病房里一下就挤得满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