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在京中的宅子已四年没住过人, 陈嬷嬷林明白霜虽然管着各项事儿,却都住在西边一排院中各自家里,林海的前院书房, 文皎的正院, 和黛玉英莲陆清的院子上房都空了四年。
但屋子虽然空着,却并无寥落破旧之感。自去岁知道老爷被封为楚国公,和夫人姑娘少爷们于今春归京之时, 陈嬷嬷便日日带着人打扫房舍, 力求让主子们回来时能住得和走之前一样舒心。
离京之前,家里孩子们的屋子分配, 本是黛玉独个住在文皎正院东面靠着花园的两进院儿, 前头是习武的地方,后边是住处。后面一进院子是葛霄陆清的住处, 再后面乃是封氏和英莲一起住。
如今封氏去了将近三年,文皎怕英莲触景生情,本就有意给她换处地方。
正巧三个大姑娘都和文皎说, 左右最多两个月就要搬家, 不如她们三个就住在一处, 也方便些,文皎也就随着她们, 让英莲住了黛玉那院子的东厢房, 陆清住了西厢房。
以前陆清葛霄住的院子左右也收拾好了,青玉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文皎便安排青玉住了进去。
绯玉则暂时住在文皎正院的东厢房内。她已经两周岁多了,人越大, 鬼主意越多, 文皎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放心让她和青玉一样早早就搬到别院去住。
这些院子本就各都有丫头婆子们打扫, 也是年年都检修通烟道的,再加上陈嬷嬷带人精心打扫收拾了一回,文皎等回来住下时,只觉得没有一处不顺意。
既住得顺了心,办事儿效率就高。
林海封爵黛玉赐婚及笄英莲定亲,这都是大喜的事儿,且文皎在甘州还生育了绯玉,也是喜事。
几重喜事相加,再加上跟着去甘州的人有功,在京中守家的人也有功,文皎索性直接放了大赏,凡府内有职之人,每人赏半年的月钱。
林家一等的人月钱是每月一两二钱银子,二等是每月八百钱,就是三等也有五百钱,当值的人每人最少得了三两银子的赏。
在家里散了一笔小财,文皎又命人传话下去,人人必得遵守家规,谁也不许在外头露出骄矜之色。
若有借着国公府的势包揽诉讼的,仗势欺人的,或是放贷的勒索的,一经查出,不仅要家法处置,还要扭送官府。
这一套甜枣加大棒下来,林府中人人都上紧了弦儿,干起差事来比之以往更尽心几分。
文皎见家中应无差错,便和姑娘们一起处理外头的人情往来。
英莲和柳湘莲的婚期已经定在了今秋九月初六,只剩下半年,文皎心里千万个舍不得,想着趁她成婚之前,再多教她些本事。
柳湘莲虽好,渤海也有陆溶这个林家的准女婿,英莲的准妹夫在,但毕竟除了他两个外,那里并无什么林家的亲眷。
国朝在渤海新建了渤海省,总督布政使按察使等都已于去岁至今春陆续就任。
英莲虽出身国公府,身上却不似韩琼英葛霄一样有爵位将职,等她和柳湘莲成婚,诰命是正四品恭人,而总督夫人是正二品夫人,布政使按察使等的夫人都是正三品淑人,品级全都在英莲之上。
这些人论起辈分不一定都比英莲大一辈,但年纪定然都比英莲大。长幼尊卑有序,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渤海,英莲要过得舒心顺意如鱼得水,注定要比黛玉稍微难些。
文皎相信以英莲的本事,这些当都不是什么问题。但天下做长辈的心都一样,只盼着孩子们能过得顺心再顺心。
因此这些交际的事儿,文皎索性一应都放给英莲。
递来的帖子哪些无视那些要回,回帖子言语轻重如何把握,哪些要紧办哪些缓缓也无妨,哪些回一张帖子就可,哪些却要请人家上门,或是择日去拜望,都极有讲究。
英莲把每件事儿都想出个章程,先告诉文皎。若是合适,文皎就点头让人去办,若不合适,文皎就点出何处不妥,说明这样办会造成的后果,并不说该怎么做,只让英莲自己去想。
虽在文皎身边学了四五年的管家交际,这却还是英莲头一次担起全副重担。
且正逢林海才封国公,林家时隔四年又回京城这个空儿,事又多又杂。文皎又只让黛玉陆清从旁看着,不许她们出言提醒,英莲忙乱之下难免出错,有些没见过的事儿心里没有底,回话时也不如以往顺畅。
但英莲天性聪慧,等各样的事都见过一回,被文皎说过几次,又点拨几句后,没过几天,她做事便越来越轻松,回话也越来越自信了。
就连黛玉和陆清在旁看了这些日子,也觉得获益匪浅——陆清本来说左右她要从军,这些人情往来她大概知道就是,不必学得这么细,有这时间不如练练拳脚。
文皎听见她这话,扬着眉似笑非笑的往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问她:“清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陆清捂着额头不解,文皎摇头道:“清儿,我知道你一贯天性单纯,不拘小节。你才来咱们家时,玉儿出身二品,你出身七品,相差极大,你也不曾因身份自怨自艾,该笑就笑该玩就玩儿,这是好事。”
“只是身份这东西,说不重要,有不重要的地方,但若真全然不顾也不行。须知溶儿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凉国公,你是国公亲妹,整个大燕身份高于你的闺秀,现今只怕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知道不知道?”
陆清眨巴眨巴眼睛,过了一会儿,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太太!太太?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