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溶便问:“歇一会儿再起来吃晚饭?”
黛玉微微红了脸,半眯着眼睛道:“罢了罢了。咱们这一下午没出去,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想呢。我若再睡一觉起来,又不早又不晚的,不是把事儿坐实了?我才不要。”
陆溶心中一动,轻轻咳嗽一声。
黛玉撑着他的手臂起身,瞪他道:“还不都是你,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毛病儿,偏不要人在屋里服侍。”
“你说说,咱们俩每回一到家就一日日的在屋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心里还不知都怎么想的我呢。”
黛玉发了火,陆溶一下就把那点意动给压下去了,忙把她搂在怀里:“咱们自己家里,谁敢说什么闲话?”
“再说了有我呢,要她们在屋里做什么?我看她们都碍手碍脚的。要端个茶倒个水,我不比她们稳当?”
黛玉又“扑哧”笑了,拿手指戳他的额头:“你也不怕臊,堂堂国公爷,竟甘愿做这些端茶倒水的小事。”
陆溶又把黛玉抱得紧了些,笑道:“那有什么,我又不给别人做这些。给自己媳妇儿做些小事就臊,我也配不上玉儿了。”
黛玉从陆溶身上跳下来,抿嘴一笑:“说话归说话,你别想得太多。天晚了,传饭罢,吃了饭,今儿早些歇了。”
陆溶怀里一空,本是心里也一空,听见黛玉这么说,立时就起身叫人去传饭了。
听见主子们唤,晴雯雪雁才出去领人鱼贯进来摆饭布筷服侍。
等这个空儿,黛玉想过一回上午在家时的情状,拉过陆溶悄声问:“你十二岁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陆溶不妨黛玉忽然问这个,先是一愣,方道:“我十二岁那时爹还没走,我和二郎成日除了习武就是惹祸。娘教训我们可从不手软,我们累得极了,睡上一晚,第二日还能起来接着惹祸。”
说着,陆溶一笑:“那时候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成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认几个子再习半日的武,惹娘生一回气,再逗逗清儿,一日就过去了。”
黛玉忽然握紧了陆溶的手。
陆溶看那边饭摆得差不多了,就拉着黛玉起来,笑问:“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黛玉和陆溶互相依偎着,慢慢儿往堂屋里过去,说话的声音也又轻又柔:“今儿早晨回家,景岚景熙也在,是不是?才刚我算了算,咱们是日日都回去,差不多隔上两三日,景岚景熙就要来一回。”
“那怎么?我记着韩大姑娘和你极好,咱们不日便要往宁春去了,她舍不得你,多来找你也是有的。你没看清儿舍不得娘,就直接住在家里不回来了。”
“那怎么一样。”黛玉就着陆溶的手坐在位上,方接着道:“景岚舍不得我,她自己过来是一样的,怎么景熙倒回回都跟着?”
“虽然在甘州时,他们一同在总督府住过一二年,爹娘算是对景岚景熙都有养育之恩,景熙常来也是心里记着情分。只是这回景岚年后回西宁,景熙却当是要在京里住长了的,往后见的时候多着呢,也不急在这一次两次,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还有……”
“还有什么?”
陆溶急着发问,黛玉却抿了嘴不再说,只道:“先吃饭,晚上再说罢。”
桌上摆的都是陆溶黛玉平日爱吃的菜,这顿晚饭陆溶却食不知味,脑子里胡思乱想,从苏景熙想到苏景德,心道幸好表哥表妹现今不许成亲了……
不对。新律上说的是三代以内血亲。娘虽是承恩公府苏家之女也上了族谱,却并非亲生,玉儿更是贾家的外孙女。这么算一算,玉儿和苏家这些男子,也不是不能成啊……
陆溶心里醋意大发,心想苏景德也就罢了,自那日之后,苏景德也没再见过玉儿。苏景熙这小子才十二岁,毛都没长齐,还凑什么热闹?
黛玉心里细细回忆几年前在甘州的细节,倒是没注意陆溶面色不对。
陆溶见黛玉心里想着事——苏景熙臭小子的事,连饭也不好好吃,话也不和他说,越发的醋了。
直到吃过饭撤了桌,丫头们都下去了,黛玉要和陆溶说话,才发觉他面色不对。
黛玉便问:“这是怎么了?那里不舒服?还是才刚吃的饭不合胃口?”
得了黛玉关心,陆溶的别扭下去了些,却还是醋,便道:“也没怎么,只是看玉儿今儿吃饭不说话,吃得不香,我心里一直琢磨玉儿想什么呢,也没注意饭菜怎么样。”
黛玉微微皱眉,叹道:“我正要和你说呢。”
“我才刚想了一回,五六年前在甘州的时候,景熙好像就特别喜欢绯玉。也不是喜欢……明明青玉才是和他同龄的玩伴,绯玉才满周岁,走都走不利索呢,景熙就总是注意着照顾绯玉,比我做亲姐姐的都细心。”
“这几次家里见到景熙,我虽不大留神,却也知道只要绯玉在屋里,他必然是要留神看着绯玉的。绯玉也爱缠着他玩儿,他也不恼,也不嫌烦。”
陆溶心内霎时一松,只觉得灯又亮了天又暖了,连才刚不知道饥饱的肚子也又饿了。
只是黛玉的事儿还没说完,他忙注意着听:“绯玉这丫头你也知道,打一出生就是个小魔头,比青玉不知皮了多少。话都不会说就会发脾气。若说她生得确实是好,极招人喜欢,可长了这么大,性子却还是那样儿。”
“好歹是娘教得严,没叫她把性子养歪,出门在外或是见人,一概都不错,平日里也懂事知礼了。只是一惹起祸,还是那么让人操心。偶然犯了倔,轻易都转不回来。”
陆溶看黛玉眉头越皱越紧,忙打岔笑道:“我看绯玉倒是还好,再怎么着也比不上我和二郎当年能闯祸。”
黛玉白他一眼,眉头倒是松了些:“其实我倒不是担心绯玉脾气性子。我只是在想若外人不知道的也就罢了,景熙明明知道绯玉是个什么脾气,怎地还这么注意着她?”
“我做亲姐姐的有时候都被绯玉缠得受不了呢,他倒是真有耐性。绯玉纵然生得再好,也只是六七岁的小孩子罢了,脾气又是那样儿,我实在是想不通。所以我才问你,你十二岁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现在一看,同样是十二岁,你和景熙真是不一样……”
陆溶先还说:“玉儿不必但心……”后才反应过来,问:“玉儿这是觉着我十二岁的时候傻了?”
看他一脸委屈,黛玉终于松了眉头笑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景熙他五六岁上就遭了家中变化,心思比同龄人更敏感沉稳些也是有的。”
这话音一落,黛玉和陆溶都沉默了。
黛玉缓缓抱住陆溶,陆溶直接把黛玉紧紧搂在怀里。
半晌,陆溶笑道:“都过去了。”
黛玉也笑:“我有爹,有娘,有你,有青玉绯玉,还有清儿景岚,每日都过得很好。娘就是在天上看着我,应该也放心了。就是爹看见你好好的,娘也好好的,有我在你身边……”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黛玉闭上眼睛。
仁永十二年八月二十九,凉国公陆溶携凉国公夫人林晗启程回宁春。
仁永十四年三月,凉国公夫人林晗与林恭人林曦在宁春共建书院,起名为云鹤书院,下还设私塾,分男女班。
云鹤书院并下属私塾与其他书院一样,专有学田充作经费,只是渤海不比别省,请的先生多为秀才,少有举人。根据学生家庭情况不同,教材教学方式也分许多种。
不论学生是什么出身,年龄多大,只要祖上无犯罪之人,通过入塾考核,遵守私塾规章,再通过每年考核,都可一直在云鹤书院就读。
这是大燕朝中第一个收女学生的书院。
五月初,京中政令传至渤海。自即日起,大燕宫中女官出宫后,可依朝廷派发文书在各地开设店馆。
京中设外文学馆,聘任内文学馆诸位出宫女官为先生,专门收教女学生,朝廷照官阶发给俸禄。圣上任命楚国公夫人苏文皎为馆长,享正四品俸禄。外文学馆先在京中试行,再往各省推行。
八月,云鹤书院第一个由五名女学生组成的女班开课,授课先生为凉国公夫人林晗、林恭人林曦,陆千户陆清与司药张婉燕也偶然来上课。
仁永十五年三月,云鹤书院女班扩至五十九人,分为两班。
八月,云鹤书院女班报名者共有一百五十八人,录取许读书者一百五十六人,分为五班,女先生也多了数位。才出了月子的千户太太林晴雯也成了先生。
数年后,朝中在金陵、杭州、济南三地再设外文学馆。
大燕女子上学已不再是罕事。
林晗(1767-1866),字清雁,世称“云鹤先生”,大教育家,现代教育的奠基者,著名诗人、画家、军事家,以女子之身授正一品太傅衔,与林曦、林昭、林昐并称“林氏四杰”。
林晗祖籍姑苏,出生于京城,少时饱读诗书,武艺高强,一生足迹踏遍大燕版图,还曾远航至海外。
1785年,林晗与凉国公陆溶完婚。两年后,其与清莲先生林曦一同于渤海开设渤海大学的前身——云鹤书院,是天下第一个招收女学生的书院。其任云鹤书院山长四十年内,云鹤书院为大燕培养了数千人才,使渤海从“三年内无一进士”,变为人人向学、好学,为现代教育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799年,大燕与罗刹开战。林晗率十万大军从侧翼攻破敌军防御,重挫敌军,为漠克萨大胜做出重要贡献。
林晗与“苏家五子”、韩琼英、韩景岚、李明诚等相交甚厚,其诗以七绝、五绝见长,尤以边塞诗最为著名,亦多咏山水田园。著有诗集《云鹤集》、《大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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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这一段不太好写(鞠躬)
文皎的外文学馆馆长是管钱管杂事的,不管教学(嘻嘻)
给云鹤先生撒花!撒花!
最后几段是我仿百度百科杜撰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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