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提了下手里的箱子,说:“我是来给老爷子送护理要用的东西的。”
傅峥嵘不再说话,脚步很沉地从他身旁踏过,他突然问:“少爷要出去吗?”
“烦得慌,去喝顿酒。”傅峥嵘头也没回地挥了下手,“别让老爷子知道。”
傅峥嵘很快上了车,离开大宅。
渐渐远去的引擎声里,跟班推开傅玉京的房门,脚步很轻地走到床边,小声说:“老爷子,都办好了。”
沉睡的老人徐徐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浑浊的眼。他想要说话,氧气罩底下的嘴张开,半张脸皮微小地抽搐着:“嗬……”
人从生下来便面对着死亡,而这个结果在目前来说,并没有转圜的余地。活得很容易的时候,人是很难察觉或是不想察觉到,死是近在眼前的、不可逆转的必然。但当见到生和死的交界,甚至一脚踩进死地,人要么是认命后的云淡风轻,要么会恐惧到歇斯底里。
傅玉京很早之前,便不再恐惧自己会死的事实。
他恐惧的,是钟琪还会活很久。
傅峥嵘风驰电掣地开着车,手里捏着电话。
另外一端,钟琪将签字笔放下,划开屏幕,波澜不惊的口吻:“少将。”
傅峥嵘压着声音,语气沉沉:“你在哪?”
钟琪:“有事?”
傅峥嵘:“我问你在哪!”
钟琪看了眼手机屏幕,深黑的瞳仁映着屏幕上微微的光亮,“你回了帝京。”
傅峥嵘的舌尖抵上后牙根,稳了稳心绪,他说:“闲话少说,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车窗降了一点,呼啸的风滚进车厢,钟琪听的出来。她指尖悬在屏幕上,平和地问他:“傅玉京身体还好?”
“……钟琪!”傅峥嵘眉心狂跳,爆了粗口:“你他妈到底在哪?!”
“在钟氏。”钟琪笑了声,挂断电话前,她说:“但快要不在了。”
还在开车的傅峥嵘再打,钟琪没有接。他将手机摔到副驾驶上,霜寒着脸将油门踩的更狠。
办公室里,钟琪穿好外套,一颗、一颗地扣好扣子,再关灯离开。
电梯直达负一层的停车场,钟氏的员工早早下班,此时偌大的空间一片寂静,只有钟琪尖细鞋跟的“咔哒”声在回荡。
上车之后,钟琪缓慢地开出宽敞的车位,稍微瞥了眼手机,屏幕又是亮的,备注是贺秋阳。
钟琪接了电话,“秋阳。”
贺秋阳的声音气若游丝:“董事长……”
他醒过来时,脑袋阵阵发疼,眼镜碎了满地,有黏腻的血贴着眼皮,看不清东西。他不敢去碰头上的伤口,挣扎着从地上半爬起来,抖着手翻出电话,第一个打给了钟琪。
贺秋阳艰涩地喘了口气,尽量说的连贯些:“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了钟琳,她打伤了我……”
过道尽头有车驶进,钟琪踩下刹车,眼睛盯着那辆车,挂起了倒挡,“你怎么样?”
“我没事。”贺秋阳抹掉眼皮上的血,眼睛一睁一闭地看向前面空荡荡的车位,“董事长,钟琳应该是把我的车开走了,我觉得她可能还要干什么……”
迎面而来的车突然亮起大灯,钟琪被晃得眯起眼。